就连平日最疼他的几位老臣也都低着头。
不敢为他说一句话，显然也知道这回实在太过分了。
听到皇帝真有严惩的意思，明月心里总算舒坦了一点。
她前一晚又是瞒着皇后，又是指挥凤仪宫的人满宫找人。
整夜提心吊胆，连觉都不敢好好睡。
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惹出更大的麻烦来。
要是皇帝最后轻拿轻放，当什么都没发生，她非得气炸不可。
还好皇上是个讲规矩的人。
明辨是非，这才让她心中那口气终于能缓缓地吐出来。
既然知道皇上动了真怒，明月也不介意顺水推舟，搭个台阶下来。
毕竟人情往来，谁还没个需要帮忙的时候呢？
多个朋友总比多条敌人强，这点道理她还是懂的。
“二皇子年纪小，精力旺，加上对公主好奇，闹出点乱子也能理解。”
她说这话时语气平静。
但眼底深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讽，却只有她自己清楚。
许言午就等着她这句话呢。
一听这话，立马接上：“明月姑娘说得太对了！我也这么觉得。”
他脸上堆满了笑。
“所以啊，皇后娘娘那边，还请您多多美言几句。”
语气诚恳至极。
明月：“……”
我只是客气一下啊，可不是真心替他开脱！
这人怎么还真顺着杆子往上爬了？
她眯起眼睛盯着许言午，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楚斯民到底许了你啥好处？”
许言午平时滑得很。
从不吃亏的主儿，怎么可能主动替别人扛事？
他向来是能躲则躲，哪怕是一点风头都不愿沾边。
可今天反倒抢着出头，甚至还一脸笃定她会帮忙，这不是反常是什么？
这个问题，其实也是楚砚昭想知道的。
一路上她都在暗中观察，试图找出蛛丝马迹。
但从承庆殿走到长生殿这一路，她一直跟楚斯民在一块儿。
压根没看见他俩私下有接触啊！
所有情况都排除后，剩下的唯一可能就是要么丽妃，要么楚斯民，早就把许言午给收买了！
这事绝非临时起意，而是早有预谋。
想到这儿，楚砚昭的眼神微微一冷，心底隐隐浮现出一丝不安。
不然没法解释许言午为何会替楚斯民说话。
还特意派人前往漪澜宫，请丽妃出面帮忙调停。
这背后若无利益牵连，实在是不合常理。
面对明月那满含怀疑的目光，许言午依旧神色坦然。
“我可没拿二皇子殿下半点好处，真的只是看他即将被责罚，心中实在过意不去罢了。”
这句话说得倒是情真意切。
但听在明月耳中，却像是哄三岁孩童的笑话。
她依然紧紧盯着许言午。
“不是为了二皇子，那就是冲着丽妃娘娘来的？”
后宫之中，向来母凭子贵。
如今许言午替楚斯民周旋。
而楚斯民的背后正是丽妃。
这样一来，无论他图的是皇子还是妃嫔，本质上并无区别。
许言午的脸色微微一滞。
他干笑了两声。
“哎哟，你这话说得可真是稀奇了。哪个宫里的主子没给过我一点孝敬？这点小事，在宫里本就是稀松平常的事儿嘛。”
他毕竟是御前大太监，日日跟在皇帝身边走动，身份非同一般。
各宫上下逢年过节，平日里送些银钱、锦缎、吃食，实属正常。
这一点，明月确实无法反驳。
宫里的规矩便是如此。
见许言午不愿再多言，明月便也不再追问下去。
然而她的心中早已警铃大作。
许言午身居要职，掌管内廷传话与通禀。
权力虽隐，却极为关键。
若被他人拉拢，那凤仪宫的地位将岌岌可危。
她绝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两人一边低声交谈，一边缓步前行。
不知不觉间已走到了主殿的大门前。
眼看许言午抬脚就要往殿内走去，明月立刻伸手拦住。
“许公公，等等！皇后娘娘还没醒呢。”
这突如其来的阻拦，让许言午猛地顿住脚步。
“公主丢了这么大的事，皇后还能睡得着？”
他喃喃自语，满脸不可置信。
“我还真没想到，皇后的心思竟能沉稳到这般地步。”
“您误会了。”
明月连忙解释。
“娘娘这段时日正逢月事，身体不适，气血亏虚。奴婢担心她一听这突发的消息，情绪激动，伤及心神，所以……没敢立刻惊动她。”
“你是说……”
许言午眉头一皱。
“皇后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事？”
明月点了点头。
“那这事儿可就麻烦了。”
许言午摸了摸下巴。
“皇上可是亲口交代过，让我必须亲手把公主交到皇后手中。如今皇后毫不知情，我又怎能擅自做主进去通报？”
短暂的沉默后，他显得有些焦躁。
“要不您先去偏殿稍坐片刻？等奴婢进去唤醒娘娘，把事情委婉说明，让她有个心理准备，您再带公主进去拜见，如何？”
许言午闻言面露难色。
“可皇上还在承乾宫等着我的回话呢！耽搁久了，恐怕惹他疑心。”
明月低头沉吟片刻。
眼下公主已经平安归来，最要紧的便是确保皇后的身心不受刺激。
“反正公主无恙，眼下最重要的是别让娘娘受惊。您放心，我会速去速回。只要她有了准备，您再进去，既合规矩，又免祸端。”
这番话合情合理，许言午权衡利弊之后，终于点了点头。
“行吧，那你动作快点，别太久。”
明月答应一声，顺手招呼站在廊下的小太监上前。
“去取一盏明前龙井来，记得用紫砂小壶冲泡，水要刚沸的。”
那小太监连忙应声而去。
她自己则理了理衣袖，转身快步走进内室。
“娘娘……娘娘醒醒。”
皇后娘娘的睫毛轻轻抖了抖。
“出什么事了？”
她开口道。
明月低着头，脸色微微发白。
她双手交叠于身前，把昨晚发生的事简短却清晰地叙述了一遍。
皇后猛地清醒过来，胸口剧烈起伏。
她撑起身子，靠在绣着百子图的软枕上，直直地盯着床边跪立的明月。
“这么大的事，你竟敢自己拿主意？”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冰。
明月立刻双膝一软，毫不犹豫地跪倒在地。
“奴婢擅自决断，犯了大错，请娘娘责罚。不论杖责还是逐出宫外，奴婢甘愿领受。”
“你……”
皇后看着她干脆利落地请罪。
可话到了嘴边，竟不知说什么好。
“先让许言午进来回话。”
她闭了闭眼，强压下翻腾的心绪。
“你的事，等会儿再收拾。”
“是，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