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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荣国府啊,好一座泼天的富贵!朱漆大门洞开,吞噬着京城的日光与喧哗,里头雕梁画栋,飞檐卷起流云,奇花异草熏得空气都成了甜腻的绸缎。然而这锦绣丛中,一丝寒凉却如跗骨之蛆,悄然缠上了一个年轻的身影。

贾芸,他也姓贾。可这姓氏的金光落在他身上,只剩一层单薄褴褛的影。父亲早化作南山一抔黄土,母亲缠绵病榻,日日汤药吊着那游丝般的气息。家里米缸见了底,铜钱袋轻飘飘如同秋蝉褪下的空壳,连药铺伙计那不耐烦的眉眼,都成了悬在他头顶冰冷的刀。

他立在穿堂的风口,望着庭院深深处。大观园!那正在兴土木、堆山叠石的所在!若能谋得其中一草一木的差事……这念头一起,便在胸中烧成一股滚烫的岩浆,灼得他五内俱焚。他狠狠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点微弱的希望已淬炼成孤注一掷的决绝:“这‘贾’字的招牌,难道只配挂起来看么?”声音低哑,被穿堂风一吹,碎得无影无踪。他整了整洗得发白、袖口磨出毛边的青布长衫,抬脚便往那权势熏天的“琏二爷”书房而去。

琏二爷的书房,沉檀香气混着墨味,富贵里透着一股慵懒的颓靡。贾琏斜倚在铺了金钱蟒椅袱的榻上,指尖无意识地敲着红木小几,眼神却不时飘向窗外——那是王熙凤院子的方向,仿佛那里盘踞着一只随时会喷出烈焰的凶兽。

贾芸堆起一脸近乎虔诚的笑,那笑容将每一寸窘迫都用力压进皮肉深处:“二叔安好!侄儿近来见园子里大兴土木,气象万千。侄儿虽愚钝,却也有一身力气,扛得动树苗,浇得了水,若能效犬马之劳,必定尽心竭力,把那园子拾掇得比御花园还要精神百倍!”

贾琏的目光终于从虚空中收回,懒懒地落在贾芸身上,嘴角牵起一丝洞悉世情的弧度。他慢悠悠呷了口茶,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被无形锁链捆缚的无奈:“芸哥儿,有这份心,很好。只是……”他眼神又往凤姐院子的方向一溜,喉结滚动了一下,“这立项、批银子、派差事……桩桩件件,都得经过‘那位’的手笔。我这里嘛……”他摊了摊手,自嘲地笑了笑,“不过是个画押盖印的摆设罢了。”

这话语里的冰碴子,瞬间刺透了贾芸心口那点虚妄的热气。火焰山!那座烈焰腾腾、吃人不吐骨头的火焰山,终究绕不过去!送礼?拿什么送?金银珠玉,在凤姐眼里只怕比园子里的石子还不如!

他失魂落魄地踏出书房门槛,日光刺眼,却照不暖四肢百骸。亲舅舅卜世仁——那个名字起得如同谶语的香料铺掌柜,成了他溺水前唯一能抓住的稻草。他几乎是扑进了那间弥漫着浓烈异香的铺子。

“亲舅舅!”贾芸的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颤抖,“求舅舅救我!十五两……只消十五两银子!买些冰片麝香应急!待侄儿谋到园子里的差事,定当双倍奉还!便是驴打滚的利钱,侄儿也认了!”

卜世仁正拿着小银秤拨弄一堆暗红的安息香,闻言,那秤砣“啪嗒”一声掉在柜上。他抬起头,那张保养得宜、油光水滑的脸瞬间拉长,堆叠出刻薄的褶皱:“哎哟我的外甥大老爷!”唾沫星子随着拔高的声调喷射出来,“你当舅舅我是开银楼、铸元宝的么?冰片麝香?那是什么价码!比你娘的命还金贵!我铺子里这点货,还不够你舅妈抓两剂人参补身子!你年纪轻轻,有手有脚,码头扛包,街市跑腿,哪样不能挣口饭吃?偏要学那没脚蟹,钻营这些虚头巴脑的勾当!脚踏实地才是正经!……”

那“成功学”的砒霜,一句句灌进贾芸耳中,砸在他心上。他脸上最后一点血色褪尽,灰败得像蒙了层厚厚的尘。他几乎是踉跄着被那刻薄的声音“送”出了铺子。墙角阴冷,他蜷缩下去,脊背抵着粗砺的砖墙,寒意顺着脊椎蛇一般往上爬。亲舅不如狗!这世道,人心竟是铁石铸的,比数九寒天的冰凌还冷、还硬!绝望的潮水灭顶而来,他几乎要被溺毙在这人来人往的街市喧嚣里。

“芸哥儿!蹲这儿跟土地爷诉苦呢?”

一个洪钟般、带着浓重酒气的声音炸雷似的在头顶响起。贾芸茫然抬头,逆着光,一个铁塔般的身影摇晃着堵在面前。是倪二!醉金刚倪二!满面油光,络腮胡子根根如戟,一身酒气熏得人倒退三步,那双被酒精泡得通红的绿豆眼,此刻却奇异地闪着光。

贾芸心头郁结,闷声道:“倪二爷吃酒快活,莫管我这没脚蟹。”

倪二虽醉,眼力却毒辣。他看看贾芸灰败的脸,又瞅瞅“卜世仁香料铺”那块刺眼的招牌,立时了然。他蒲扇般的大手带着千钧酒意,“啪”地一声重重拍在贾芸肩上,震得他五脏六腑都移了位:“是不是卜世仁那老狗!欺负我倪二的兄弟?!他姥姥的!走!撕了他那鸟铺子!”他须发皆张,真个如同金刚怒目,撸起袖子就要往里冲。

贾芸吓得魂飞魄散,死死抱住他粗壮的胳膊:“使不得!倪二爷!是我……是我找他借钱……”

“借钱?”倪二动作一顿,绿豆眼瞪得溜圆,“借多少?做什么使?”

贾芸强忍肩上剧痛和心头翻涌的屈辱,将前因后果一一道来。话音未落,倪二已爆发出震天响的大笑,声浪几乎掀翻屋顶的瓦片:“哈哈哈!我当是什么塌天的大事!不就是几两香料银子吗?等着!”他醉醺醺地探手入怀,掏摸半天,扯出一个沉甸甸、油腻腻的旧钱袋,看也不看,哗啦啦将里面大小不一的银块、碎银子尽数倒在积着薄尘的地上。他蹲下身,醉眼朦胧地扒拉几下,抓起一把,估摸着有十五两之数,不由分说塞进贾芸冰凉的手里:“喏!拿着!够不够?”

那银子还带着倪二怀里的体温和浓烈的酒气,沉甸甸地压着贾芸的手掌,几乎烫伤他的皮肤。他懵了,声音发颤:“倪二爷!这……这如何使得?利钱……”

“利个屁的息!”倪二大手一挥,豪气干云,仿佛挥开的是漫天阴霾,“我倪二在这四九城混饭吃,靠的就是‘义气’二字!看你小子是条汉子,有骨气,才帮你!卜世仁那老狗?呸!亲外甥落难都不搭把手,活该他一辈子守着那点花椒大料发霉烂掉!这钱,你有,便还!没有,拉倒!权当哥哥请你喝了顿酒!记着,往后天塌了,找倪二!”说罢,也不等贾芸反应,摇摇晃晃,哼着不成调的俚曲,深一脚浅一脚地撞入人群,那歪歪斜斜的背影,竟比庙里的金刚还要伟岸几分。

贾芸捧着那堆带着体温和酒气的银子,冰凉的指尖渐渐被焐热。他死死盯着倪二消失的方向,直到眼睛刺痛发酸。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冲上眼眶,他慌忙低头,一滴滚烫的泪狠狠砸在冰冷的银块上,碎成几瓣。他猛地吸了一口气,那气息带着决绝的力道,转身,挺直脊背,重新踏入了卜世仁那间弥漫着昂贵香气的铺子。

当那包着上等西洋冰片、麝香,用锦缎裹了又裹、扎得无比精巧的小包揣进怀里时,贾芸觉得那不仅仅是香料,而是他孤注一掷的性命前程。

凤姐的院子,花木扶疏,却透着一股无形的威压。贾芸整了整衣襟,深吸一口气,将那包香料如同捧着祭品,恭敬地献上。脸上早已换上恰到好处的、混合着偶然与赤诚的笑容:“给婶子请安!今儿真是赶巧了!侄儿一个开香料铺的朋友,不知从哪里得了点西洋进贡的上等冰片麝香,稀罕得什么似的!他非说婶子是天下第一等的品香识货的行家,千求万告,定要侄儿务必转呈婶子品鉴。侄儿实在推脱不过,只好厚着脸皮,来扰婶子的清静了。”

凤姐正对着一本账簿拧眉,闻言,那双精光四射的丹凤眼倏地抬起,锐利如针,钉在贾芸脸上,又缓缓滑向他手中那异常精美的锦缎小包。她不动声色地接过,指尖挑开一丝缝隙,一缕奇异的、清冽又醇厚的异香瞬间逸出。凤姐的鼻翼几不可察地翕动了一下,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如获至宝的亮光,快得如同电光石火,面上却依旧端凝如水,只淡淡道:“你这孩子,也太实心眼了。既是朋友送你的,自己留着便是,巴巴儿地拿来给我做什么。”

贾芸心头一紧,面上笑容却愈发恳切真挚:“婶子说哪里话!明珠暗投才是暴殄天物。这香啊,只有到了婶子这般真正懂得它、配得上它的人手里,才不算埋没了它的灵性!若放在侄儿那里,不过牛嚼牡丹,顶多熏熏蚊虫罢了!”这话语像沾了蜜的羽毛,轻轻搔在凤姐心尖最得意的那处痒痒肉上。

凤姐眼波流转,终于绽开一丝真正的笑意,如同冰河解冻,春水生波。她再看贾芸,只觉得这年轻人眉目清朗,言语熨帖,更难得的是这份“懂事”和“孝敬”。“嗯,”她终于开了金口,声音带着掌权者特有的慵懒与恩典,“倒是个明白孩子。前儿恍惚听你琏二叔提过一嘴,园子里东南角上要补种一批花木……”她故意顿了顿,欣赏着贾芸骤然屏住呼吸的紧张,“这差事嘛,就交给你去办吧。仔细着点,用心办,可别给我这举荐人丢了脸面。”

“是!多谢婶子大恩!”贾芸只觉得一股狂喜的洪流从脚底直冲头顶,炸开满天金花,几乎要将他掀翻。他强压着几乎跳出喉咙的心,深深一揖,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侄儿定当竭尽全力,肝脑涂地!若办不好,婶子只管拿我是问!保管把那园角,拾掇得如同王母娘娘的蟠桃园一般!”锦绣前程的大门,终于被这包异域的奇香,撬开了一道缝隙!

怡红院内,暖香浮动。宝玉歪在填漆戗金的贵妃榻上,百无聊赖地拨弄着一个九连环,那玉石相击的清脆声响在寂静的午后显得格外寥落。他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懒洋洋地扬声道:“袭人!晴雯!倒碗茶来润润!”

声音在空阔精致的屋子里回荡,无人应答。几个刚留头的小丫头瑟缩在角落里,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也不敢出。

机会!廊檐下,一个穿着半新不旧藕荷色绫袄、青缎掐牙背心的身影猛地一颤。小红——林红玉,一颗心骤然提到了嗓子眼,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起来。她正拿着一块半湿的布巾,有一下没一下地擦拭着朱漆廊柱,耳朵却早已竖成了机警的兔子耳,将屋内那声召唤听得真真切切!她脑中瞬间只有一个念头:“天赐良机!姐妹们,对不住了!这泼天的富贵,该我小红接了!”

她丢开布巾,如一阵轻盈却迅疾的风,悄无声息地旋入旁边的小茶房。纤纤素手熟稔地烫杯、取茶、注水,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待到那杯雨前龙井泡得碧色清澄,温度恰好入口时,她稳稳端起红漆描金海棠花的托盘,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脊背,如同即将踏上神圣祭坛的圣女,步履从容却又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然,走进了那间金堆玉砌的华丽牢笼。

宝玉正数着榻边流苏的穗子解闷,忽觉眼前光影微动,一股淡淡的、有别于袭人晴雯她们惯用香气的清新皂角味飘来。他诧异地抬眼,只见一个眼生的俏丽丫鬟端立眼前,身段苗条,眉目清秀,尤其那双眼睛,清亮亮的,像蓄着两汪初融的春水。她身上那件藕荷色绫袄虽不新,却浆洗得干干净净,衬得她如同一枝刚出水的清荷。

“咦?”宝玉来了兴致,丢开九连环,好奇地上下打量,“你是哪个屋里的?我怎么……竟像是头一回见着你似的?”他身边环肥燕瘦,莺莺燕燕太多,这张清丽的脸,竟成了陌生风景。

小红心头狂喜,如同万千烟花瞬间炸开,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托上云端。她强自按捺,声音却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回二爷的话,我叫小红,原是……原是管着这院子里……嗯……”她略一迟疑,随即坦然迎上宝玉探究的目光,“各处器具收整归置的。”管它负责什么!此刻,她就是为二爷奉茶的丫鬟!

宝玉见她口齿清晰,举止大方,毫无寻常小丫头的瑟缩之态,眼中兴味更浓,正待开口细问些“可曾读过什么书”、“家在哪里”之类的话,门外一串银铃般的笑声由远及近,清脆,却带着一股尖锐的穿透力,如同冰锥子划破暖阁的静谧!

珠帘“哗啦”一声脆响,被一只染着鲜红蔻丹的纤手猛地掀开。晴雯当先踏入,穿着石榴红绫袄,翠蓝撒花裤,柳眉高挑,眼风如刀,直刺向立在榻前的小红。紧接着是秋纹、碧痕,个个锦衣华服,珠翠环绕,脸上原本的嬉笑在看清屋内情形的瞬间冻结,化作一片冰冷的审视与毫不掩饰的敌意。

秋纹眼尖,一眼瞥见小红手中捧着的茶盘,还有宝玉脸上那未曾消散的兴味。她嘴角一撇,那抹冷笑便如同淬了毒的冰凌子,又尖又冷地抛了出来:“哟!我说怎么屋里静悄悄的,连个端茶递水的人影儿都不见!原来是有‘腿长脚快’、心思伶俐的,巴巴儿地赶在头里,到二爷跟前‘现弄鬼’来了!”那“现弄鬼”三个字,咬得又重又毒,字字诛心。

碧痕立刻接上,火力全开,声音又脆又利,像连珠炮:“哼!也不拿面镜子照照自己是个什么身份!我们平日里,连二爷身边三尺之地都不敢轻易靠近,生怕污了二爷的清贵!端茶递水这等粗笨活计,自有那些粗手笨脚的小丫头子们去干!你算哪门子的牌名上的人物?也配站在这儿?也配往二爷跟前凑?”那鄙夷的目光,如同鞭子,狠狠抽在小红脸上。

小红只觉得脸上“轰”地一下着了火,火辣辣地烧到耳根。满腔的喜悦和刚刚升腾起的希望,被这兜头盖脸的冰水浇得透心凉,只剩下一片屈辱的灰烬。她死死咬住下唇,强忍着不让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滚落,深深地、无声地垂下头,端着那杯已然凉透的茶,一步一步,像踩在刀尖上,退出了这间富丽堂皇却让她瞬间如坠冰窟的屋子。身后,那刺耳的嘲讽和冷笑,如同跗骨之蛆,紧紧追咬着她。第一次接近那轮耀眼太阳的尝试,换来的是被无情灼伤的痛楚与刻骨的羞辱。

小红低着头,像一株被疾风骤雨摧折过的嫩柳,脚步虚浮地沿着石子小径漫无目的地走着。怡红院的欢声笑语被远远抛在身后,却化作沉重的铅块压在心口。大观园里花木扶疏,奇石嶙峋,在她模糊的泪眼里,都扭曲成一片冷漠而嘲弄的风景。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僻静处的滴翠亭。亭子半悬在水上,四面绿柳垂丝,浓荫匝地,倒是个哭鼻子的好所在。

她刚踏上亭子的台阶,抬袖胡乱抹了把眼睛,视线模糊中,却见前面曲径上转出两个人来。当先引路的是宝玉的小厮老烟,后面跟着一个年轻男子,身量颀长,穿着崭新的石青色箭袖长袍,腰间系着玄色丝绦,眉目清朗,步履从容,正饶有兴致地指点着园中景致——正是那位新得了大观园种树差事、意气风发的贾芸!

小红的心,猛地一跳!是他!方才在怡红院外远远瞥见的新任管事!年轻,有为,更难得的是那份轩昂的气度!一个大胆到近乎荒唐的念头,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在她绝望的心湖里骤然激起千层浪!那被大丫鬟们踩进泥里的不甘与委屈,瞬间化作一股破釜沉舟的勇气!

眼看贾芸与老烟就要走到亭子近前,说时迟,那时快!小红微微侧身,背对着他们来的方向,口中发出一声短促而惊慌的轻呼:“哎呀!”同时,一条簇新的、软滑如云的丝帕,从她微颤的袖口悄然滑落。那方帕子,四角绣着精致的缠枝并蒂莲纹,如同被赋予灵性一般,借着微风的托举,飘飘悠悠,打着旋儿,不偏不倚,正正落在贾芸脚前几步远的青石小径上!光洁的鹅卵石,衬得那方丝帕如同遗落凡尘的一片云霞。

帕子落地的刹那,小红连头都未曾回一下,仿佛全然不知自己遗落了何物。她只是低着头,用帕子(袖中另一条)半掩着脸,脚步细碎而急促,如同受惊的小鹿,飞快地绕过滴翠亭的另一侧,身影一闪,便隐入了繁茂的花木丛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空气里,一丝若有若无的、少女身上特有的清新皂角混合着淡淡花露的气息。

贾芸正听老烟指点路径,忽觉眼前云影微动,低头一看,一方簇新的丝帕静静躺在脚边。他下意识弯腰拾起。那丝帕入手温软细腻,上好的杭绸,四角绣的并蒂莲花瓣饱满,针脚细密。一股极其清淡、却异常洁净的香气萦绕鼻端,不是脂粉的甜腻,倒像是……阳光晒过的新棉与皂角的干净气息。

他心头微动,倏然抬头,目光如电,恰恰捕捉到花木扶疏深处,那一闪而逝的藕荷色衣角!是她!那个在怡红院外有过匆匆一瞥的伶俐丫鬟!方才在宝玉房中,似乎也……贾芸的心猛地一跳,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这帕子……是无心遗落?还是……有意为之?

指尖摩挲着那方温软丝滑的绣帕,细腻的杭绸仿佛还残留着主人指尖的微温。他望着那窈窕身影消失的花木深处,唇角不由自主地向上弯起,勾勒出一个意味深长、带着几分玩味探究的弧度。一缕极其微妙、难以言喻的涟漪,在他本只为前程奔波的年轻心湖里,悄然荡漾开来。

“有意思……”贾芸无声低语,将那方带着奇异馨香的手帕,珍而重之地、缓缓拢入了自己崭新的石青色袖中。仿佛拢住的,不是一方丝帕,而是一颗自云端坠落的、带着露水的星辰。那手帕碰触袖底的瞬间,他竟觉掌心微微发烫,一种久违的悸动,如春草般悄然破开冻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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