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九点五十,第一法庭内外,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
长枪短炮般的镜头,对准了法院的每一个入口,仿佛这里不是法律的殿堂,而是什么颁奖典礼的红毯现场。
主角联盟的成员们坐在旁听席的角落,每个人的表情都像是要去参加一场早已注定的葬礼。
陈暖暖一夜没睡,双眼布满了红血丝。她感觉自己像个被抽空了灵魂的木偶,机械地坐着,机械地呼吸。
一只温暖干燥的大手,轻轻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是言彻。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坐在她身边,用掌心的温度,传递着无声的力量。这份力量,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都打起精神来。”耳机里传来苏轻墨故作轻松的声音,“万一法官昨晚良心发现,被江大状的正义光辉给普照了呢?”
没人接话。
这种连她自己都不信的玩笑,在此刻只显得更加悲凉。
十点整,法官走上了审判席,神情严肃,不带一丝个人情绪。
整个法庭瞬间安静下来。
“现在,由本庭对被告人金敬业涉嫌非法收购、出售珍贵、濒危野生动物一案,进行公开宣判。”
法官拿起判决书,开始宣读。
那冗长、拗口的法律条文,在主角团的耳朵里,每一个字都无比刺耳。
“……经审理查明,辩方律师就本案核心物证,即电子账本的真实性,提出了合理怀疑。经技术专家鉴定,该证物确存在非正常编辑痕迹,其作为证据的有效性……大打折扣……”
“……辩方证人刘斌、姚婧之证词,虽与被告人金敬业存在雇佣关系,但其对‘方舟计划’的解释,在逻辑上形成了内部自洽,本庭予以部分采纳……”
“……针对检方指控的核心,即警方行动的情报来源问题,控方证人言彻警官,始终未能给出合乎规范的解释。其行动的程序合法性,存在重大瑕疵……”
法官宣读的每一条理由,都像一把巨大的铁锤,一次又一次地,敲碎着他们心中那点残存的、可笑的希望。
江聿坐在他们前排,面如死灰,一动不动。
终于,法官放下了判决书,抬起头,目光扫过全场。
陈暖暖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停止了跳动。
“……基于以上理由,本庭认为,检方所提供之证据链存在重大瑕疵,无法形成完整闭环,其对被告金敬业之指控,证据不足。”
法官顿了顿,拿起法槌。
“罪名不成立。”
“本庭宣判——”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
“被告,金敬业,无罪!”
“咚——!”
法槌重重落下。
那一声清脆的巨响,仿佛瞬间抽干了整个法庭的空气。
世界在陈暖暖眼前开始旋转、褪色,耳边响起一阵尖锐的嗡鸣。她身子一软,几乎要从椅子上滑下去,被言彻一把扶住,揽进了怀里。
“暖暖!暖暖!”言彻的声音听起来遥远而模糊。
闪光灯像疯了一样爆闪起来,将整个法庭照得亮如白昼。
在陈暖暖模糊的视野里,她看到被告席上的金敬业,在听到“无罪”两个字后,先是愣了一秒,随即狂喜地与身边的唐讼紧紧拥抱在一起。
闪光灯的暴雨中,金敬业转过身,隔着人群,看向了他们这个角落。
他的脸上,挂着一个轻蔑的、充满了胜利者快感的微笑。
而唐讼,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他只是整理了一下领带,目光越过金敬业的肩膀,朝江聿的方向,微微颔首。
那眼神里没有得意,没有炫耀,只有一种仿佛来自另一个物种的、绅士般的、居高临下的嘲讽。
江聿低着头,一言不发地收拾着面前的文件,动作缓慢得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
“走吧。”林殊低声说。
一行人失魂落魄地走出法院大门,瞬间被无数记者的话筒和镜头包围。
“陈医生!请问你对这个结果有什么看法?”
“言警官!有传言说你们才是幕后黑手,伪造证据陷害金院长,是真的吗?”
“江律师!这是不是你职业生涯中最耻辱的一次失败?”
尖锐的问题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劈头盖脸地扎过来。
可是,他们谁也说不出一句话。
整个世界仿佛变成了一出荒诞的默剧。他们是剧里被打倒的反派,狼狈、可笑,连一句辩解的台词都没有。
在钟亦然不知何时叫来的几个黑西装保镖的护卫下,他们艰难地挤上了一辆黑色的商务车。
车门关上,将外面那个喧嚣而疯狂的世界隔绝开。
陈暖暖靠在车窗上,麻木地向外看去。
视线里,金敬业正被一群狂热的支持者簇拥着,像个凯旋的英雄。他们将他高高抛起,又接住,再抛起……
那画面,荒诞得像一场噩梦。
车内,死一般的寂静。
就在这时,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响起。
是林殊的。
他拿出那个老旧的翻盖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的号码,原本平静的脸色,骤然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