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抹着流下来的眼泪，这才伸出手接过那一炷香放在香炉中，一回头，他便再也瞧不见杜招财的身影了。
能让他瞧见姐姐的牛眼泪早就混合着他的眼泪缓缓流出眼眶。
他只能感觉到山顶的一阵风，穿过他的身体，像是给了他最后一个拥抱，就飞往了天际。
那一瞬，摘星好像又想起了多年以前。
“姐，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名字啊？”
“我不喜欢我的名字。”
“你叫啥？”
“杜招娣。”
“是不咋好听，不过也比他们喊我灾星强得多。”
“你不是灾星，是他们没文化！”
“对，是他们没文化，还有，招娣有啥用，得招财，招财才有用。
姐，以后你就叫招财吧！”
“听着怎么像是狗的名字？”
“那咋啦，你就说招财是不是比招娣有用吧！我要是有钱，就跟姐姐一起住在一个有阳台，能看见星星的房子。”
“那你就叫……摘星，伸手可摘星。”
“好诶！以后咱们就是招财和摘星！一辈子都不分开了。
姐，你可别嫌我烦啊，你不能不要我，咱们说好了的，一辈子都不分开。”
“嗯，一辈子都不分开。”
那时，他们明明是说好了的。
可如今，却是他亲手送走了她的最后一程。
整个世界，又只剩下他自己了。
“摘星哥哥，你还好吧？”白宁舒歪着头看向他。
摘星缓缓摇了摇头，沉默了许久才说：“我之前在医院没有说谎，关于那个包的事情，我确实什么都记不清了。”
“我知道你没有说谎。”老许已经问过摘星的主治医生了。
那个包里有个小装置，贸然拉开拉链就会启动喷管，喷出一种工业级、掺有杂质泄露的一氧化碳。
而一氧化碳中毒的典型后遗症之一就是顺行性及逆行性遗忘。
患者醒来后对之前几小时甚至几天的记忆模糊或完全丧失。
并且摘星在醒来之后展现的头痛、恶心、乏力，都是相对应的副作用。
“先回医院再说吧。”老许拿出手铐“咔哒”一声铐在了摘星的手腕上，“我会帮你争取宽大处理的。”
“谢谢。”摘星低下头，耷拉着肩膀。
“她说下辈子想当一只鸟。”白宁舒看出摘星的失落，笑眯眯地开口说，“如果瞧见小鸟，就喂把小米吧。”
摘星的眼中这才突然有了些许光亮：“姐姐说她喜欢鸟，喜欢阳光和花。”
“那你出来之后就在一个有阳光和花的地方等等看吧，说不定能遇上一只鸟，也算是你们有缘分了。”白宁舒的脚步轻快，声音也带着孩童特有的天真和童趣。
渐渐地，抚平了摘星心中的不安。
老许看了一眼白宁舒，勾起嘴角露出一抹笑来。
真是不能小瞧了这小厨神啊。
老许刚把摘星送回病，就有同事将视频和最新消息都告知给了老许：“嫌疑人逃跑了，我们在他落脚点的仓库搜到了大量有杂质的一氧化碳。”
“尸体呢？”老许握着手机追问
“还在调查，对了许队，我们联系到真的邱小雅的家人了。
他们正在来的路上。”
“好的，我这就回去。”许队应了一声挂断电话之后，才对门口的守着的警员说：“小周，你等摘星情况稳定一点之后就去通知宋队，派人过来审一下他。
记得要着重问一下杜家夫妇卖孩子的事情。
尽可能多的掌握更多的有效信息。”
“好的许队。”小周点了一下头又看向白宁舒，“小姑娘今天没出摊啊？”
“偶尔也得给我爸妈放个假，过一下他们的二人世界嘛~”白宁舒嘿嘿一笑，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弯成了小月牙。
这可爱的模样将门口守卫的警员们逗得笑出了声。
“人小鬼大。”老许揉了揉白宁舒的头，之后才对着小周等人笑着说，“我先送她回去了，还得回一趟警局。”
“许队慢走。”小周对着老许点了一下头，又对着白宁舒挥了挥手夹起声音：“小妹妹拜拜~”
“拜拜。”白宁舒挥了挥手便跟老许一起乘坐电梯到了一楼。
电梯门刚打开，老许就瞧见了不远处站着的方恒。
“呦~许队，好巧啊！”方恒笑眯眯地看着两人，“嗨，小手办~”
“方恒，你怎么来了？”老许走了过去。
“散步。”
“在医院散步？”
“额……嗯。”方恒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这里……让我感觉很祥和。”
“你看我想理你吗？”老许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无语地摇了摇头，用眼睛的余光瞄向了白宁舒。
这会儿，白宁舒正哒哒哒地小跑向了旁边拆卸一半的荣誉墙，她盯着刚摘下来的一张有些退色的相框认真瞅着。
“小厨神，你在看什么？”老许走到她的身边。
“是他。”白宁舒伸出手指着那张相框中的照片说，“他在活动现场找东西的时候经过我家小吃摊好几次。”
“之前在路上你看见的人就是他？”
“嗯，是他。”白宁舒用力点了点头。
看过那么多次的人，她是不会认错的。
“外科-胡泰。”老许看了一眼对应的人名，立即联系医院熟悉的医生去打听这个人。
“胡医生啊？”之前因为别的案子跟老许打过交道的孙医生正好今晚值班，听见老许问起胡泰也颇为可惜地叹了一口气，“胡医生也算得上是年轻有为了，入院的成绩是很好的。
如果没有出现那次意外的话，他应该是前途无量的。”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意外？”老许目光微动，嗅到了不一般的味道。
“我回忆一下啊，那个伤患好像是刚高考结束来城里玩的学生，很年轻，结果不幸遇上车祸了。
当时是脾脏破裂和股骨开放性骨折，情况危急时间紧张，就由当天值班的胡医生主刀。
他第一时间确认了脾脏破裂是首要威胁，必须立即处理。
当时旁边有一位急诊科护士提醒过胡医生患者腹部有安全带痕迹，需要探查一下肠道和肠系膜。
但胡医生发现患者的生命体征刚稳住，骨盆和股骨还在渗血，不能再延长手术时间了。
肠系膜的小撕裂通常会自行止血，必须先处理更致命的骨折和骨盆出血。
手术成功之后，患者那个未被探查的肠系膜小撕裂，在术后因血压回升和肠道蠕动，悄然形成了一个迟发性肠穿孔。
最终引发难以控制的重度感染，术后24小时不到，那个患者就去世了。”
一条年轻的生命，就这样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