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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藤蜷缩在冰冷的公寓角落,像一只被遗弃的猫。

她伸出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那股挥之不去的铁锈味再次涌上,仿佛她的味蕾变成了生锈的战场。

宿傩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嗤笑,带着一贯的轻蔑与残忍:“你试图用最精密的味觉去战斗,现在好了,连一杯糖水在你嘴里都和毒药无异。”

她没有理会那恶意的嘲讽,挣扎着爬到桌边,翻开了那本几乎写满的日记。

这是她对抗感官剥夺的唯一武器。

她用颤抖的手指,记录下第三次“感知错位”的症状:右耳对一千赫兹以下的低频声音彻底失聪,如同沉入深海;鼻腔则对所有被定义为蓝色的气味失去了反应,无论是清冽的薰衣草,还是咸湿的海盐,在她闻来都只是一片虚无。

但她的目光并未停留在绝望的记录上,而是死死锁定了那支被她放在日记旁的香水瓶。

瓶底用极细的针尖刻着一行字:“金=转机”。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她被感官迷雾笼罩的思维。

敌人可以封锁色彩与感知的直接链接,他们可以定义“蓝色”是薰衣草,“红色”是玫瑰,但他们无法定义“金色”是什么。

金色,它可以是夕阳投射在水面上的光,可以是萨克斯风里一段跳跃的高音,可以是蜂蜜的甜香,甚至……她忽然睁大了眼睛,甚至可以是一口浓郁咖喱中,椰奶与姜黄混合后达到的特定浓度。

一个疯狂而大胆的计划在她脑中成型。

敌人以为蒙住了她的眼睛,她就要让他们知道,她的整个身体,都是记忆颜色的容器。

她颤抖着,在日记本的空白页上写下了一行全新的规则,字迹因激动而扭曲:“当眼睛被蒙住时,就让身体记住颜色。”

她要发动一场无形的战争——“风之编码”。

利用遍布整座城市的中央通风系统,将信息如蒲公英的种子般播撒出去。

她抓起加密手机,拨通了高专食堂负责人小林香织的号码。

电话接通的瞬间,她没有丝毫寒暄,声音压得极低,却异常清晰。

“香织,听我说,明天午餐的特供咖喱,配方需要改良。”她语速飞快,“在熬煮蒸汽中加入微量的柑橘精油,用烤米磨成的香颗粒替代一部分香料,增加热源的辨识度。还有米饭,摆盘时必须做成逆时针的螺旋状。”

电话那头的小林香织愣了一下,但立刻反应过来。

逆时针螺旋,那是她们在一次救援行动后,和那些拥有共感能力的孩子们新约定的暗号,意为“跟随气流,逆向寻找出口”。

“我明白了。”

“等等,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佐藤补充道,“配方绝不能用笔记下来。用勺柄,在熬煮咖喱的那口大锅锅底,用力划出三长两短的印记。重复划,直到留下足够深的痕迹。”

这是只有相马才能解读的触觉密码。

自从那次任务中左眼被咒灵的碎片击碎后,相马的指尖神经变得异常敏感,甚至能通过触摸,分辨出纸张上不同墨水留下的微小凸起。

这三长两短的划痕,是他们年幼时在福利院,躲避欺凌时约定的“危险,但有我在”的信号。

第二天,高专厨房。

相马正跟在神宫寺督察身后,例行巡查,监督那些被列为“情绪诱导食材”的销毁工作。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食材被焚毁的焦糊味,令人作呕。

神宫寺一丝不苟地核对着清单,而相马则习惯性地伸出右手,指尖如蜻蜓点水般,从冰冷的不锈钢灶台上一一抚过。

当他的指尖触碰到那口巨大的汤锅时,他猛地停住了。

锅底传来的触感,清晰、有力,是三道长长的划痕,与两道短促的刻印。

这节律,这触感,正与他昨夜那个混乱梦境中,反复浮现的一段神秘波形完全一致。

他闭上眼,瞬间,无数孩童混杂在一起的低语在他耳边响起,那声音空灵而急切:“风来了,快抬头。”

相马猛地睁开眼睛,一把掀开了面前那口正在保温的咖喱锅盖。

一股澎湃的热浪裹挟着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

然而,那不是单纯的咖喱味,辛辣之中,一股清新的柑橘橙香和温暖的烤米香气,像两支无形的箭,精准地刺入他的嗅觉中枢。

神官寺皱起眉头,他敏锐地察觉到这股复合气味的异常。

“等等,这个香气浓度……已经超出了安全阈值。”

相马却没有理会他的警告,他像是被某种力量攫住,脱口而出:“不……这不是橙香。这是‘蓝’的味道——他们在用蓝色提醒我们有危险!”

神宫寺的瞳孔骤然一缩。

他无法理解相马的胡言乱语,气味怎么会是颜色?

然而,还未等他开口质问,整个高专内部,凄厉的警报声划破了平静。

“警报!警报!美术馆b区展厅检测到异常心率波动!七名二级术师同时陷入昏厥,生命体征微弱,症状与前次‘无声咒杀’事件完全吻合!”

冰冷的电子音回荡在厨房里,神宫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立刻调出监控,画面显示,那七名术师在昏厥前的半小时内,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曾路过食堂门口,并在那里短暂停留。

那股被他判断为“超出安全阈值”的香气,正从食堂的通风口源源不断地飘出。

同一时刻,东京的另一端,五条悟正站在一栋废弃大楼的屋顶。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

他手中握着一个小巧的玻璃瓶,那是佐藤通过特殊渠道寄来的第二瓶香水。

瓶身上贴着一张手写的标签:“给看得太清楚的人。”

他没有像常人一样将香水喷在手腕,而是拧开瓶盖,将澄清的液体缓缓滴入旁边一杯清水中。

他用手指轻轻搅动,水面泛起一圈圈涟漪。

在夕阳的照射下,那水波竟折射出流动的金与银两种光泽,如同一片微缩的星河。

五条悟闭上了眼睛。

下一秒,覆盖着眼罩的“六眼”术式全力展开。

在他的世界里,时间与空间的概念被模糊,那杯水中的涟漪不再是简单的波纹,而是一段段复杂至极的频率编码。

他从那金银双色的光波流转中,以超乎想象的解析力,硬生生剥离出了一段被加密的地理坐标:横滨港区,13号仓库。

这个地址,正是“静默计划”在早期进行资金转移的秘密据点之一。

他睁开眼,眼底的苍蓝闪过一丝锐利的光。

他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乙骨,带两个人去横滨,地址我发给你。记住,不许开启任何通讯设备,行动代号:闻风。”

挂断电话,他望向远处一堵涂鸦墙。

墙上,那个由佐藤用荧光喷漆画出的、象征着“门”的符号,即使在白天也依旧散发着微光。

他低声喃喃,像是在对某个看不见的敌人说话,又像是在赞叹:“原来,最锋利的刀,是让人以为它根本不存在。”

深夜,高专数据中心。

神宫寺独自一人坐在巨大的监控墙前,屏幕上滚动着“风媒传播”事件的嫌疑人清单。

小林香织的名字,赫然在列,后面跟着一个刺眼的红色标记。

他深吸一口气,将手放在了确认键上,准备签署逮捕令。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落下的瞬间,他面前的电脑主屏幕突然黑了下去,紧接着,自动播放起一段音频。

那不是音乐,也不是任何警告,而是淅淅沥沥的雨声,混杂着一个稚嫩的、均匀的呼吸声。

紧接着,一个温柔的女声在背景音里若有若无地飘了过来,像是在念一个睡前故事:“……金色的风儿轻轻吹,看不见的门呀自己开,姐姐说了,好孩子,不要发呆……”

神宫寺的身体猛地僵住,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这是他女儿生前,他妻子为她录制的最后一段睡前故事。

女儿最喜欢这一句,因为她说,金色的风里有太阳的味道。

不等他从巨大的震惊和悲恸中回过神来,一封加密邮件弹了出来。

附件只有一张照片:他母亲所住疗养院的病房窗外,那棵上了年纪的樱花树。

而在粗糙的树干上,一道用金色颜料画出的、纤细却充满生命力的线条,正沿着树木的纹理向上延伸,仿佛在为这棵老树重新注入生机。

那是佐藤在一次为牺牲术师举行的共葬仪式上,为抚慰家属而使用的“生命重绘”符号。

神宫寺死死盯着那道金线。

他知道,这不是威胁,这是唤醒。

佐藤在告诉他,她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破坏,而是为了守护——守护那些像他母亲一样脆弱的生命,守护那些像他女儿一样,相信“金色风儿”的孩子们。

他缓缓地,一根根地收回了放在逮捕令上的手指。

片刻的沉默后,他转而调出系统后台,双手在键盘上飞速敲击。

他删掉了那份逮捕指令文件,转而在整个高专的监控系统中,植入了一条全新的协议。

“协议名称:金色风雪。内容:所有检测到含‘柑橘、椰香、烤米’复合气味的数据流,自动标记为【无害】,风险等级降至最低。”

镜头缓缓拉远,脱离了数据中心,穿过高专的围墙,升至城市的上空。

在肉眼无法看见的城市风道网络中,无数被柑橘与烤米香气包裹的微小香粒,正随着气流,如同一场盛大而无声的金色雪暴,穿过大街小巷,悄无声息地落在每一个愿意从麻木中醒来的人的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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