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折雾毫不意外,神色认真地对上慧嫔的眼光,勾唇轻笑。
慧嫔虽是少有参与宫中的争斗,但能从嫔妃的争斗下,占据在承乾殿主位,不受牵连,可见她的手段也并非一般。
若不是时常为些小事伤感,身体日渐消瘦,想必这宫中更有她一席之地。
“你从哪里得知的?本宫何时喜爱过白鹤?莫不是你这奴婢记错了?”慧嫔的声音依旧轻柔,却暗含着些许锋芒。
“那许是奴婢记错了吧!”
两人视线碰撞,火花四溅,一室之内,只有两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慧嫔那双常年含泪的眼睛,落在苏折雾的脸上细细地描摹。
“你和她真像,也难怪皇上会把你留在身边。”
苏折雾轻笑出声,“可是再像也终究不是,娘娘您认为呢?”
“那倒是,人死不能复生啊!”慧嫔的声音难以掩盖的失落,却偏偏又带着些释然。
“既然是奴婢搞错了,那就不打扰娘娘了。”苏折雾微微福身,转身而去。
一……二。
她的心里默默地计数,脚步缓慢,等着身后传来的声音。
“等等。”
苏折雾眼眸低垂,掩去眼底的势在必得,转身走到慧嫔身旁。
“罢了,你既有准备前来,就直说吧,所为何事?”慧嫔食指微动,拿起一块桂花糕轻咬,不动声色地等着苏折雾的回应。
“奴婢所愿娘娘助奴婢送一个人出去。”
“出去?这深宫之中,谁又能出得去?所见到的不过是四四方方的天,也只能是四四方方的天,本宫自身都困在此,又如何能帮你?”
慧嫔走到窗前,看着外面困于笼中的鹦鹉,语气淡淡,却掩饰不住的伤感。
“只要娘娘愿意助奴婢一臂之力,奴婢自当全力以赴。”
苏折雾跪在对上,神情如常,可心底却压制不住的忐忑。
她本是冒着风险而来,若是慧嫔不愿意相帮,那应当如何是好!
“御史大夫若是知道也会很赞同的。”
苏折雾咬咬唇还是说了出来,要让低调为人,不争不抢的慧嫔竭力相帮,单单是自由的白鹤和苏贵妃是不够的。
果真,慧嫔听见提及自己的父亲,转身盯着苏折雾,上下打量,“你是沈大人的人?”
还没等苏折雾回答,她就自问自答,带着些笑意道:“也是,你不就是从沈大人府中出来的。”
“既是如此,那我便帮你一二吧!”
苏折雾大喜,眉眼弯弯,笑意盈盈地应和:“多谢娘娘,娘娘不日将派人去取菩提,届时,奴婢会想办法将人混入,到时就麻烦娘娘了。”
慧嫔视线在苏折雾身上来回打量,失笑出声:“看来你是肯定了我会答应啊!倒是真和她一样,这个白鹤很漂亮,你也是。”
苏折雾颔首浅笑,她自是听懂慧嫔语中的深意,不管她是不是苏贵妃,但此刻她都只能不是。
离开承乾宫,苏折雾急匆匆地往养心殿的小屋赶去,脸上的指印太过明显,定会引起洛烨的怀疑。
桌上的布袋中赫然是成堆的柳絮,许是她被她打开的力道带出,此时四处纷飞着。
她一咬牙,将条件反射捂住口鼻的手放下,缓慢地将柳絮捧起,脸埋在了柳絮中。
啪啪啪……
突然,轻缓的敲门传入,她下意识地看去,手下的动作还在继续。
“观雾,你在吗?陛下让你前去候着。”
苏折雾的动作加快了些,哑着声音道:“公公,奴婢生病了,怕是不能御前伺候了。”
听着外面的沉默,苏折雾缓步前去开门,嗓音虚弱。
“还望福安公公前去回禀,观雾身上起了红色疹子,恐是传染病,无法前去伺候陛下。”
李福安瞳孔微缩,慌忙后退,声音轻颤。
“你先在屋中等着,我这就去回禀皇上。”
话音未落,整个人仓惶地朝着御书房跑去。
苏折雾嘴角讥讽地上扬,她脸上一大片的红色疹子,将五个红色的指印盖住,看起来十分瘆人。
没过多久,她就听见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眼神中的凌厉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胆怯和慌张。
“陛下万万不可……”
砰!
李福安的话被毫不留情地打断,苏折雾惊慌失措地捂着脸,露出一双惶恐不安的眼睛。
“陛下,您别过来!”
苏折雾不自觉地朝着后面退去,而洛烨愣在原地,眼神呆滞,死死地盯着苏折雾露出的额头。
“你,你怎么会这样?早上不是还好好的吗?”
苏折雾眼神飘浮,颤着声道:“奴婢不知,自从陛下进御书房后,奴婢就觉得十分的瘙痒,后面就成了这样。”
语气中难以掩饰的害怕,她忐忑的上前,却见到洛烨不动声色地朝后退了几步。
“福安,快去请太医!”
苏折雾见着洛烨退回去的动作,心底嗤笑不已。
上一世,她柳絮严重过敏,也会起很多的红色疹子,洛烨一直安慰她,甚至专门为了她配了不少药,一下朝就往她的宫里赶。
到柳絮时节,整个人宫中都忙碌着将柳絮清理干净,生怕她沾到分毫。
现时节已过,柳絮早已飘过,她这才敢赌上一赌。
见着合上的门,苏折雾的心微微沉下,果真最是无情帝王家。
半晌,一个正值壮年,背着木制药箱的男子急匆匆的赶进来,衣袖微抬,拾去额角的冷汗。
“李公公,慢些。”
苏折雾冷眼听着,直到他走到面前,俩人一见,面面相觑。
苏折雾率先开口,眼神直视着赵太医:“我许是过敏起了红疹子,还望太医帮忙医治。”
赵太医了然的垂眸,摸上她的脉搏,仔细地查看,看着她脸上的疹子微微叹了口气,当真苏贵妃回来了。
这过敏症状和她对柳絮过敏的一模一样。
苏折雾只是轻笑,语气带着些急切的询问:“太医,我这是不是接触到花粉过敏了?我今日见御花园的花开得正艳,就多嗅了几口,许是过敏了?”
赵太医放下手,从医药箱中拿出一盒药膏递过去:“那许是姑娘对哪一种花有些过敏,这药涂上几天疹子就会消退,姑娘切记要爱护身体。”
他直视着她,别有深意地轻叹。
等到送走了赵太医,屋中越发沉寂,苏折雾把玩着那个小的药膏,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