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舟走后，小楼里恢复了平静。
顾岚撑着下巴，看着桌上被一扫而光的盘子，还在发呆。
“嫂子，那个破烂王……他真的要造彩电？”
林晚意正在收拾碗筷，闻言笑了笑。
“他不是破烂王。”
“他是天才。”
第二天。
一辆挂着京城军区特殊牌照的吉普车，停在了北大校门口。
门卫刚想上前询问。
车门推开。
几个穿着崭新中山装，神情严肃的中年男人走了下来。
为首的男人摆了摆手，直接带着人往里走。
那气势，让门卫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同志，请问你们找谁？”
“农学院。”
两个字，掷地有声。
一行人目不斜视，步履生风，直奔农学院的办公楼。
办公楼里。
李院长和王教授正对着一堆数据，激动得满脸通红。
“老王！这个数据报上去，绝对要震惊整个农业部！”
“何止是农业部！这是要上报纸头条的！”
办公室的门，“砰”的一声，被推开了。
李院长和王教授吓了一跳。
看清来人，两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张……张部长？”李院长手里的保温杯都差点掉了。
来人是国家农业部的张副部长。
他身后跟着的，也都是部里各个技术司的负责人。
张部长没跟他们客气。
他走到办公桌前，将一份文件“啪”地拍在桌上。
正是王教授连夜写好上报的报告。
“老李，老王。”
张部长的声音很沉，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力。
“报告我看了。”
“百分之九十八的寄生率。”
他抬起眼，视线像刀子一样。
“这个数字，你们两个，敢拿脑袋担保吗？”
办公室里的空气，瞬间降到了冰点。
王教授的脸涨得通红，他上前一步。
“我敢！”
“我王建国拿我四十年的党性和我这条老命担保！数据千真万确！”
李院长也挺直了腰杆。
“张部长，我也担保！这是我们农学院亲眼所见的事实！”
张部长盯着他们看了足足十秒。
“好。”
他一挥手。
“空口无凭。”
“带我们去现场看看。”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
“把那个叫林晚意的学生，也叫到现场。”
“我要当着她的面，亲自验证。”
北区试验田。
气氛比三天前还要紧张。
张部长一行人站在田埂上，脸色严肃。
李院长和王教授陪在一旁，手心里全是汗。
林晚意也被叫了过来，她就平静地站在人群后面。
一个戴着眼镜，头发花白的老专家，是张部长从科学院请来的昆虫权威。
他拿着一个高倍放大镜，蹲在地里。
他先是捡起一具已经干瘪僵硬的棉铃虫尸体。
看了看。
又掰开一个被啃烂的棉桃，从里面捻起一枚暗金色的虫卵。
放在放大镜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老专家的手，开始抖。
一开始是微不可察的颤动。
到后来，抖得像筛糠一样，连放大镜都快拿不稳了。
他猛地站起来，因为太过激动，身体晃了一下。
他冲到张部长面前，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利嘶哑。
“部长！”
“奇迹！这是改写教科书的奇迹啊！”
他指着那片棉田，几乎是在嘶吼。
“这不是防治！”
“这是从基因层面的定向灭绝！”
“这些黄金蜂，不仅杀光了成虫和幼虫，它们连虫卵都没放过！它们的后代，会从棉铃虫的卵里孵化出来，继续捕杀！”
“这种控制力……这种精准度……简直是神迹！”
“轰！”
全场炸了。
张部长听完，整个身体都为之一震。
他转过身，目光穿过人群，死死地锁定了那个安静站立的女孩。
他大步流星地走过去。
所有人自动分开一条路。
他停在林晚意面前。
“林晚意同学。”
林晚意抬起头，不卑不亢。
“部长好。”
张部长看着她那双清澈平静的眼睛，心中翻江倒海。
他深吸一口气，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
那文件的页眉，是醒目的红色。
真正的，红头文件。
张部长的声音，陡然拔高，响彻整个试验田。
“经农业部党组会议研究决定！”
“由北大农学院林晚意同学主导研发的‘黄金赤眼蜂生物防治法’，成果显着，意义重大！”
“即刻起，列为国家一级农业保密项目！”
“成立专项课题组，由林晚意同学担任组长，向全国……逐步推广！”
他顿了顿，又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
“同时，为表彰林晚意同学的突出贡献，特批奖励特殊贡献奖金……”
他把信封，亲手递到林晚意面前。
“五千元！”
五千元！
这三个字，像炸雷一样，在每个人耳边响起。
整个田埂，先是死一般的寂静。
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林同学！我们农学院的英雄！”
“天呐！全国推广！”
李院长和王教授激动得老泪纵横，抱在一起又哭又笑。
就在这片狂欢的海洋中。
一个人，踉踉跄跄地从人群外挤了进来。
是陈志远。
他脸色惨白，嘴唇都在哆嗦。
他穿过欢呼的人群，一步一步，走到林晚意面前。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
他站定。
然后，对着林晚意，弯下腰。
一个标准的，九十度的深鞠躬。
他的头，几乎要埋到地里去。
“林同学。”
声音嘶哑，带着哭腔，和彻底的悔恨。
“我错了。”
“是我坐井观天，是我鼠目寸光，是我小人之心！”
他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满是恳求。
“求你，给我一个机会。”
“我想加入你的课题组。”
“我不求别的，我什么都能干！打扫卫生，搬东西，喂虫子……只要能让我跟着你，让我看到……看到我们农业真正的未来！”
全场的欢呼，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戏剧性的一幕上。
林晚意看着他。
看着这个曾经高傲无比，此刻却卑微到尘埃里的全省第二名。
她的脸上，没有胜利者的得意，也没有嘲讽。
只有一片平静。
她接过张部长递来的信封，随手递给身后的顾岚。
然后，她才对陈志远开口。
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课题组刚成立，正缺人手。”
她顿了一下。
“明天早上八点，温室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