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老赵。
除夕到了，红灯笼挂满了廊下，一向冷清的沈家老宅，此时也热络喧闹起来。
商青青挽着袖子，和春桃一起在厨房忙碌。
沈宅的下人本就不多，田管事说庄子上更自在，除夕便留在了那边。
老宅这边只余下几个负责洒扫的老仆妇，早早吃过饭就回了自己屋。
“少夫人，您看这葫芦鸡炖得怎么样？”春桃掀开锅盖，浓郁的香气瞬间溢出来。
商青青笑着点头：“正好，某人肯定闻着味儿就来了。”
话音刚落，就见胡八郎从院外走进来。
手里还提着一坛酒，厚着脸皮笑道：“这么香的年夜饭，没我可不行。”
商青青白了他一眼。
胡八郎嘻嘻一笑，自顾自地做到桌子边。
商青青给他沏上一盏香茶，胡八郎一双丹凤眼看着她，笑眯眯道：“还是青青疼我！”
说着就想上手拉住她的手腕。
商青青反手打了他一下：“少贫嘴！”
说着看了看他，有些好奇地问道：“你们狐族也过年？”
胡八郎抿了一口茶，笑得眉眼弯弯：“当然过，青丘的新年可比人间热闹多了。等以后有机会，带你去青丘过一次年。”
“我才不去狐狸窝呢。”商青青嘴上嫌弃，眼底却藏着笑意。
正说笑间，春桃和小林子端着一大锅热气腾腾的锅子走了进来。
锅里的白菜、豆腐、丸子炖得软烂，冒着氤氲的热气。
春桃看见胡八郎，笑着打招呼：“胡先生也来了，这下咱们的年夜饭更热闹了。”
可小林子却没什么笑意，看着胡八郎，脸上淡淡的。
坐下来一起用餐的时候，小林子突然想起什么。
“胡先生，今日除夕，您为何不去跟家人团聚？”
胡八郎夹菜的手没停，只是笑眯眯地道。
“八郎我孤家寡人一个，哪有家人可团聚？”
“骗子，满口瞎话。”
小林子哼了一声。
声音压得低低的，却还是被商青青听见了。
“小林子，别瞎说。”商青青连忙拍了下他的胳膊，笑着打圆场，“你胡先生只是性子自在，喜欢四处走。”
小林子却不领情，冷冷地看了胡八郎一眼，才自顾自地吃起来。
胡八郎也不生气，反而笑眯眯地看着他：“小家伙，你倒说说，我哪句是瞎话？”
“我不是小家伙！”小林子抬起头，眼神格外冷漠，“胡先生别乱称呼，我已经长大了。”
商青青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哟，还真长大了，知道不许人乱喊了。”
小林子的目光转向商青青，热烈而认真。
“姑姑，傅夫子说，开年我就可以学骑射和礼乐了。”
“还要学这些？”商青青有些惊讶。
小林子点点头：“夫子说，君子六艺，都该染指。”
他顿了顿，又道：“姑姑，您放心，我现在学识大有长进，以后您可以放心依靠我，不用去信一些不知来路的人。”
这话一出，商青青的眼眶瞬间红了，感动得眼泪都快掉下来。
她笑着对春桃和胡八郎道：“看看，这孩子我真没白养，知道心疼我了。”
说着，又想起小林子的话，眉头微微一皱，纠正道：“不过我可没有信来路不正的人，我相信的都是好人，是值得信任的人。”
小林子垂了垂眸，轻声道：“知道了。”
商青青拉着他坐下，不停往他碗里夹菜，满眼都是开心。
胡八郎坐在一旁，看着小林子紧绷的侧脸，眼底闪过一丝玩味。
这小家伙，倒是把商青青护得紧。
夜深了，屋内的烛火渐渐弱了下去。
春桃和小林子都耷拉着脑袋打哈欠，商青青笑着把他们都打发去睡觉。
转身回到院子里，胡八郎正坐在廊下，手里把玩着一盏灯笼。
商青青轻轻走过去，靠在他肩头，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草木香。
“除夕守岁，你怎么不去你三姐临江王妃那里？”她轻声问道。
胡八郎叹了口气：“别提了，三姐现在自己都一堆烦心事。”
“怎么了？”商青青立刻坐直身子，好奇地看着他。
“前些日子，临江王接到了朝廷的旨意，要他回京面圣。”胡八郎缓缓开口。
“三姐说什么都不许他去，说如今朝中局势太复杂，太子和皇后斗得厉害，不少人盯着临江王，这一去洛阳，指不定会遇到什么麻烦。”
商青青听得心头一紧：“那临江王怎么说？”
“王府的属官和幕僚都劝他去，说君命难违，若是抗旨，反倒落人口实，说他有不臣之心。”
胡八郎想起三姐传来的消息，又叹了口气，“三姐气得差点砸了王府的书房，跟那些幕僚吵了好几天。”
“你三姐这么凶悍？”商青青愣住了。
“也是急的。”胡八郎无奈道，“后来好说歹说，才把临江王劝住，暂时没答应回京，只说身子不适，先拖延些日子。”
商青青沉默了，心里忽然泛起一丝担忧。
她戳戳胡八郎的胳膊：“那你三姐这般烦恼，会不会影响明年我们的绸缎生意啊？我可是听了她的话，才敢把庄子和铺子都扩展开的。”
胡八郎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别担心，就算王府那边暂时顾不上，不是还有我吗？”
商青青看着他眼底的笑意，想想也是。
“新年好呀！”初一一大早，商青青就把两个绣着福字的红包给了春桃和小林子。
春桃接过来，拆开一看，里面躺着一枚小巧的金元宝，还有个金如意。
顿时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连忙屈膝拜年：“谢谢少夫人！祝您新岁如意，生意兴隆！”
小林子接过红包，打开看了眼。
是枚“笔锭如意”的金馃子，金锭上刻着小小的毛笔纹样。他脸上没什么波澜，只淡淡说了句“谢谢姑姑”，便把红包收进了袖袋。
正说着，胡八郎也从院外走进来，手里也拎着两个红包，笑着递过去：“我也来凑个热闹，春桃，小林子，新年安康。”
春桃笑嘻嘻地接了，连声道谢。
小林子却依旧冷着脸，接过红包后，趁商青青转身去倒茶的工夫，悄悄把红包塞给了春桃，还压低声音说：“你拿着吧，我不要。”
春桃愣了愣，只得偷偷把红包收了起来。
吃过早饭，商青青和胡八郎一起去了庄子上，给李二楞子一家拜年。
刚走进院子，就见李嫂正忙着，两个孩子穿着新做的棉袄，围着院子跑闹，热热闹闹的。
“李大哥，李嫂，新年好！”商青青笑着走上前，递过一个厚厚的红包。
“一点心意，请收下。”
李二楞子夫妇连忙推辞，可架不住商青青热情，最后还是收下了，李嫂拉着孩子给两人磕头拜年，连声道：“谢谢少夫人，谢谢胡先生！您二位真是大好人！”
几人进屋坐下，李嫂端上刚沏好的茉莉花茶，还有自家炸的糖糕、酥角，摆了满满一桌子。商青青尝了块糖糕，甜香满口，笑着说：“李嫂手艺真好，比城里点心铺的还好吃。”
李二楞子也打开了话匣子，说起庄子上的事：“少夫人，您放心，过了年这庄子一定能红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