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这小子是疯了吗?竟敢当众质疑主考官!
楼上,王德发“啪”地一声捏碎了手中的茶杯,脸色瞬间铁青。
他厉声喝道:“大胆狂徒!竟敢污蔑朝廷命官!来人,给我把他拿下!”
“我要查卷。”
程凡又说一遍,四个字,平平淡淡,不带一丝烟火气。
然而,在这喧嚣鼎沸的贡院门口,却如同一块巨石砸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千层巨浪。
整个广场的嘈杂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扼住,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疯子般的眼神看着程凡。
查卷?
自大夏开朝以来,科举放榜,只有中与不中,何曾有过当众查卷的先例?
这不仅仅是对主考官的质疑,更是对整个科举制度的公然挑战!
短暂的寂静后,是更加猛烈的爆发!
“疯了!这小子绝对是疯了!”
“落榜就落榜,怨不得旁人,竟敢在此喧哗,质疑朝廷抡才大典?这是不要命了!”
“沽名钓誉之辈!考前将自己吹得天花乱坠,如今榜上无名,便想用这种撒泼打滚的方式来博取眼球,简直斯文扫地!”
嘲讽、讥笑、鄙夷、不屑……无数道目光,如同利箭般射向程凡。
林盛更是笑得前仰后合,他捂着肚子,指着程凡,眼泪都快笑出来了:“程凡啊程凡,我当你要说什么,原来是输不起啊!怎么,以为在这里闹一闹,你的名字就能从天上掉下来不成?”
“废物就是废物!连榜都上不了,还敢在这里狺狺狂吠!”他身边的狗腿子们也跟着起哄,笑声刺耳。
李文轩和另外几个弟弟气得脸色通红,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大哥才不是废物!”
“你们这群卑鄙小人!定是你们暗中搞鬼!”
最小的五弟宋曦看到大哥被所有人指指点点,急得眼圈都红了。他迈开小短腿,冲到程凡身前,张开小小的手臂,像一只护着鸡妈妈的小鸡仔,奶声奶气地冲着周围的人群喊:“不准你们欺负我大哥!我大哥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
他声音不大,还带着哭腔,却让周围一些本来看热闹的妇人,心里莫名一软。
程凡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小不点,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一下。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五弟的脑袋,示意他退后。
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二楼窗边那个身影。
主考官王德发终于从二楼走了下来。
他官威十足,在一众衙役的簇拥下,缓步走到放榜墙前。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程凡,眼神如同在看一只跳梁小丑。
“大胆狂徒!”王德发声如洪钟,蕴含着怒气,“科举乃国之重器,岂容你在此胡言乱语,肆意污蔑!”
他向前一步,官威如山般压来:“本官看你也是读书人,给你一个机会。立刻跪下认错,自承落榜后心智失常,胡言乱语,本官或可念你初犯,从轻发落。”
“否则……”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变得森寒,“聚众喧哗,冲击贡院,污蔑主考,任何一条,都足以将你革去功名,打入大牢,让你永世不得翻身!”
“抓起来!把他抓起来!”林盛在一旁煽风点火。
衙役们“唰”地一声抽出腰间的佩刀,明晃晃的刀光刺得人睁不开眼,一步步向着程凡逼近。
空气瞬间紧张到了极点。
几个弟弟吓得脸都白了,下意识地围在程凡身边,虽然害怕得发抖,却没有一个后退。
程凡的牙齿,死死咬住了下唇。
她知道,王德发这是要用雷霆手段,以绝对的权势将她碾碎,杀鸡儆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直沉默的江渝北,眼神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他悄然后退半步,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身旁的张成,嘴唇无声地动了几个字。
张成虎头虎脑的,虽然没完全看懂二哥的意思,但他知道,二哥让他去找他爹。
他爹是县丞张万金!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二哥的吩咐,他绝对照办!
张成看准一个空当,庞大的身躯像一头蛮牛,猛地挤出人群,闷着头就往县衙的方向狂奔而去。
这一切,都在电光石火间发生,几乎无人察觉。
场中,程凡面对着逼近的刀口,面对着王德发的滔天权势,面对着周围无数或讥讽或麻木的眼神,她缓缓地,缓缓地松开了咬紧的嘴唇。
一抹殷红的血迹,出现在她苍白的唇上,显得格外刺眼。
她没有后退,反而迎着刀锋,向前踏出了一步。
她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恐惧,没有退缩,只有无尽的悲凉与决绝。
“王大人。”
她的声音不大,却有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我等寒窗苦读十余载,为的是什么?”
“为的是什么?”
程凡的声音在喧闹的人群中回响,带着一种直击人心的力量。
她没有去看王德发,目光扫过台下每一张脸,扫过那些穿着朴素的百姓,扫过那些同样紧张不安的考生。
“为的,不就是有朝一日,能凭着胸中笔墨,鱼跃龙门,一朝看尽长安花吗?”
“科举,是我等寒门子弟唯一的出路!是这天下,留给我们这些无权无势之人,最后一道向上攀爬的阶梯!”
她的话,像一记重锤,狠狠敲在每一个出身贫寒的读书人心里。
是啊,他们十年寒窗,悬梁刺股,熬坏了眼睛,熬白了头发,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可如今,”程凡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悲愤与质问,“这道天梯,却被人从中动了手脚!这扇龙门,却被权贵用金钱和关系死死堵住!”
“一个小小的乡试,便可如此暗箱操作,视我等十年心血如无物!那我敢问大人,将来府试、院试、乃至殿试,又该是何等光景?”
“我等苦读的圣贤书,教我们的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可现实教给我们的,却是官官相护,权钱交易吗?”
她的声音一句比一句激昂,一句比一句振聋发聩!
广场上,渐渐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