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知下达那天，林慕雪在自己的宿舍里，听着政治处干事面无表情地宣读决定，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魄，呆呆地坐在那里，没有哭，也没有闹。
她其实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了。
从她在供销社崩溃忏悔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在这里彻底完了。
她默默地接受了这个安排。
甚至，林慕雪内心深处竟然有一种解脱感。
这个地方，充满了她的难堪，失败和罪恶感。
她不想再看到陆昭风，那个她爱而不得的男人。
她也不想再看到江颐宁，那个她屡次陷害却反而衬得自己无比卑劣的女人。
林慕雪只想逃离，逃离这个让她变得面目全非的地方，逃离知道她所有不堪过往的人。
她开始默默地收拾行李。
同屋的小赵和其他女兵，现在看她的眼神更是充满了鄙夷。
要说之前还只是议论她工作犯错，想破坏别人家庭。
现在可是实打实的“谋害军属”未遂！
平日里人模狗样的看不出来，谁知道这女人简直是大院里的头号毒妇啊！
“呸！还有脸收拾东西呢？”
一个平时就看林慕雪不顺眼的女兵，故意在旁边阴阳怪气道。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居然能干出那种事来，也不怕遭报应！”
“就是，要不是人家江颐宁同志大度，不跟她计较，她这会儿指不定在哪儿蹲着呢！”
另一个也跟着附和道。
林慕雪正在收拾东西，听到这话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反驳，看起来应该是已经麻木了。
这时，隔壁宿舍的人听到动静，大概是听到了消息。
零零散散的几个就站在宿舍门口，抱着胳膊冷眼看着。
“哟，这是要走了？夹着尾巴溜了？”
“早干嘛去了？害人的时候不是挺能耐的吗？”
林慕雪越听这话越觉得刺耳。
她猛地直起身，转过身看着门口这群用批判目光盯着她的人。
她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也不愤怒，只是眼神空洞，破罐子破摔一般的道。
“是，我就是这么贱，就是这么自私，这么恶毒！”
她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我承认了！都是我做的！你们满意了吗？我现在就要滚蛋了，如你们的愿了！”
“你们还能把我怎么样？！”
她这话一出，门口的人都愣住了。
大家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地承认，还带着一股挺有理的架势。
小赵见状，气的不成样子，第一个伸出手来指着她。
“你、你害人你还有理了？！”
“林慕雪，亏我以前还挺喜欢你的，你现在是干什么，你是理他娘啊你！什么态度？！”
“我就这个态度！”
林慕雪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我都要走了，还想要什么好态度？我就是这么个人，你们爱怎么想怎么想！”
“反正以后眼不见为净！”
她说完，不再理会她们，猛地拉上行李袋的拉链，提起来就往门外走。
人群也下意识地给她让开一条路。
看着她拎着行李，挺直着背往大院门口走的背影，这几个丫头们更是气得跺脚。
“什么东西啊！做了错事还这么牛气哄哄的！”
“就是！还不是多亏了人家陆营长的家属不计较！要不是人家心善，她能被这么‘客气’地送走？早不知道受什么处分了！”
“真是一点悔过之心都没有！”
已经走到大院门口的林慕雪，脚步猛地顿住了。
从身后飘来的那些絮絮叨叨的声音，她多少听到一些。
尤其是最后那两句，甚至直接将她一直用愤怒和自厌伪装起来的硬壳击得粉碎。
是啊……
是江颐宁。
那个被她屡次陷害的女人。
偏偏又在她最众叛亲离的时候，选择了不追究……
而她林慕雪，又做了什么呢？
嫉妒，怨恨，告黑状，甚至不惜用最龌龊的手段想去毁掉对方……
虽然林慕雪一直不愿意承认，但此刻，她清晰地意识到——
她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不是在争夺陆昭风这件事上，而是在做“人”这件事上，她彻底输给了江颐宁。
眼眶猛地一热，视线瞬间模糊。
林慕雪死死咬着嘴唇，不让哭声溢出来。
她更没有回头，只是停顿了几秒后，用尽全身力气，迈开脚步，踏出了部队大院的大门。
-
林慕雪走了，大院里的舆论风暴中心暂时消失了。
日子仿佛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陆昭风去卫生所拿了胃药回来，监督着江颐宁吃了两天。
江颐宁感觉恶心反胃的症状似乎好了一点，但胃口还是不怎么好，而且……
她隐约觉得，自己好像比以前更容易累了。
而且大姨妈也好像推迟了好几天没来。
江颐宁心里隐隐约约闪过一个念头，但又觉得不太可能。
毕竟她和陆昭风虽然亲密，但也不至于这么快就怀上吧？！
不可能不可能！
不知道为什么，江颐宁就是觉得没可能！
她再三推测，估计就是最近事情多，内分泌有点失调！
等过两天再看看就知道了！
江颐宁暂时把这个小小的疑虑压在了心底，没跟陆昭风说。
主要是怕万一不是，空欢喜一场，而且看陆昭风要是知道了，肯定得更小题大做。
果不其然，这天晚上，陆昭风看江颐宁吃饭还是蔫蔫的，只挑了几根青菜吃，忍不住又担心起来。
“胃药吃了也没效果？”
“这样，我明天请假，带你去县医院看看。”
“不用不用！”
江颐宁闻言，连忙摇头。
“可能就是天气热，我明天熬点绿豆粥喝喝就好了。”
陆昭风将信将疑，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
“你也没发烧啊。”
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江颐宁忍不住笑了。
“哎呀，真没事儿！陆营长，你能不能别把我当你的兵一样紧张兮兮的？”
“我保证，多吃点，睡好点，过两天肯定活蹦乱跳的！”
陆昭风看着她重新亮起来的笑容，稍稍放心，但还是决定暗中观察着。
他媳妇儿，他自己得疼着护着，一点不舒服都不能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