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所有人,都在看那个小纸包。
月鸢不屑道:“这是龟奴从陶庆的身上搜出来的,他的口中和酒盏里都有大量的这玩意儿。”
陶娇娘抚了抚发髻上的金簪,先发制人,“你们九霄阁竟还提供客人这种东西,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
月鸢当即反驳,声音尖锐,“你放屁!我们九霄阁才不卖这种东西,倒是你们家三主君,听说在庐陵便喜用这玩意儿,甚至还害人性命,如今你这个表舅身上也发现了这种东西……哼哼,谁知道他是从哪得来的。”
明眼人谁听不出她这话的意思?
秦氏低声吩咐:“去门口守着,若有人要去御史台寻大郎君,一律拦下。”
“是。”
秋霞顺着门边出去。
赵老夫人抬袖拭泪,稳了稳神,“这陶庆,是何时去的九霄阁?”
月鸢捏了几下手指,笑道:“陶管事可是九霄阁的常客,挥金如土颇有富贾风范,几乎日日都能瞧见呢。”
此话一出,赵老夫人的脸顿时黑了三个度。
陶家如今自身都难保,哪里有钱给陶庆挥霍?
孙妾侍眸光闪了闪,拉着苏庆来的手,哭得好不凄惨,“满庭芳那事奴也有所耳闻,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怎能论过错?不过有一事,奴实在是好奇,一直憋在心里不敢说,今日这位娘子一番话,倒是解了奴心中的疑惑。”
赵老夫人看她,“你想说什么?”
孙妾侍哽咽着,艳丽的眉眼多了几分凄色,“满庭芳那次,鸨母一口咬定三主君是服了药,这才……可三主君是良善坦诚之人,哪里会买那种药?如今想来,倒一切都说得通了。必定是这陶管事不安好心,偷着给三主君下了药。”
啪!
陶娇娘挥袖给了孙妾侍一巴掌,“胡说八道,主子说话有你一个奴婢开口的份?”
赵老夫人冷声提醒:“她不仅仅是奴婢,还是你夫君的妾侍,苏家五郎君的生母。”
孙妾侍听到口风,趁机倒在地上,捂着脸哭道:“老夫人,还望老夫人给奴做主啊!”
屋中哭闹声一片,月鸢满脸的兴致。
她没想到此番前来还能看到这种大戏。
苏靥怕等会这边拉扯起来碰到自己,松开了搀扶着赵老夫人的手,转而又坐回了秦氏身边,声音里染了几分哭腔。
“原来三叔父的药是陶管事给的呀,三叔父当真是可怜。”
说着,她哀哀叹了口气,“若不是陶管事给药,三叔父那晚又怎会……如此,三叔母便不会将算盘打到我身上,想着将我发卖给满庭芳抵债,也不会出现后来的种种误会。”
赵老夫人本就是个护犊子的人,苏庆来又是兄弟三人里最会卖乖讨好的那个,赵老夫人自然对他多有偏爱,此时此刻苏庆来受伤至此,更是半分坏话都听不得,尤其还是和花娘那种腌臜货有关。
心中顿时怒意翻腾。
再往下说,便涉及到家族颜面。
秦氏适时开口,“去外面等着,自有人和你协商赔偿。”
月鸢知道是在说自己,她摆弄着指甲,将屋中的局势看了个清楚,心想这陶庆平日里仗着有些钱,在九霄阁行为多暴.虐,还有那苏庆来,两人是一丘之貉。
她清了清嗓子,道:“陶管事家财万贯,身份不一般,在九霄阁点的花娘,上的酒,毁坏的瓷盏,细细算来,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苏靥捂着唇,“没想到三叔母的母家如此有实力。”
陶娇娘几次欲去扶老夫人,都被拂开,她回头骂道:“没脸皮的小蹄子,苏家能欠你银钱不成?还不快给我滚!”
孙妾侍早已借着侍婢的力起身,点着眼角,音调转了又转,“这陶家人把三主君害得如此惨,凭什么他欠的银钱毁坏的物件要苏家来赔偿,还有没有天理了?”
月鸢扬着头,说起陶庆做的那些破事如数家珍,“还有陶庆,先前点花娘吃酒欠下的银子,加之前些天充大送了不少胭脂水粉给九霄阁的花娘,花娘用过无一不烂了脸,这件事,你们苏家也要给我一个说法。”
陶娇娘眼珠一转,退到案旁,“此事,母亲不是交由六娘子了吗?”
话音刚落,侍婢前来禀报:“老夫人,苏先生来了。”
赵老夫人腿脚泛麻,连连道:“快,快把老三带回临安苑,让苏先生跟着一起过去,仔细诊治一番。”
“是。”
侍婢应下,侍从抬着兜笼出去。
赵老夫人不放心,跟着往外走了好几步,“慢些,慢些走。”
待苏庆来被抬走,不过一转身,赵老夫人的泪便止住了,她回到上首,整张脸紧绷,像是一触即溃似的。
众人皆屏气敛声,不敢随意说话。
月鸢也想走,但刚刚话已说,碍不下面子,便又开了个话头,“那陶庆……”
秦氏“噔”的一声放下茶盏。
娄妈妈走到月鸢面前,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塞给她,“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麻烦这位娘子了,我带娘子出去,自有人和娘子协商赔偿一事。”
月鸢掂了掂重量,满意地笑,“还是这位夫人通情达理,真是大家风范,不像有些人,自己表舅犯了事还往别人那儿推。”
说完,甩袖离开。
陶娇娘心里有火,但碍着老夫人面色不明,只好强忍着不说话。
她扭头,看了眼趴在侍婢肩上哭的苏玉樱,斥道:“没用的东西,哭哭哭,哭有什么用?”
说着,头往上首偏了偏。
苏玉樱垂着眸子,由碧水扶正坐好,捏着嗓子哽咽道:“眼下当务之急,还是父亲的身体要紧,也不知苏先生那儿如何了。”
提起苏庆来,孙妾侍哭得更伤心了,“杀千刀的陶庆,自己作死也就罢了,凭什么还要拉上三主君?”
若放在平时,孙妾侍是万万不敢说这样的话的,此时,她这话一出口,老夫人心中的恨意又多了几分。
陶娇娘端详着赵老夫人的面色,轻声道:“九霄阁那是什么地方?鱼龙混杂的,表舅杯中口中的药不定是谁放的,九霄阁为了推卸责任,什么做不出来?”
孙妾侍咬着帕子,“都到这时候了,夫人怎么还在为陶庆说话,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