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盘珠悬在船舱上空的那一刻，雪灵儿的心跳几乎要撞碎肋骨。橙红色的珠光裹着灼热的气浪，周围的木板都烤得泛出暗红。
她藏在珠帘后面，指尖攥着柳娘给的护身玉佩，冰凉的玉温勉强压下心底的躁动。“就趁现在！”她瞅准巡逻兵转身的间隙，足尖在船板上一点，身形如只轻捷的雨燕，贴着地面滑向火鉴。
她没告诉胡姨，自己偷偷溜了出来，更没说胡姨反复叮嘱“不许沾涅盘珠的浑水”。她只想着，只要拿到珠子，瞧瞧涅盘珠有啥好玩的，有什么神秘的？
可指尖刚碰到火鉴的刹那，变故陡生。火光突然暴涨，一道赤金色的火焰像活过来似的，顺着她的手臂缠上来。“嘶——”灼痛感瞬间窜遍全身，雪灵儿疼得浑身一颤，本能地想撒手，可火却像粘在了手上，火焰越烧越旺，她的衣袖很快被引燃，焦糊味混着硫磺味呛得她眼泪直流。
“哪来的小毛贼！”巡逻兵的怒喝从身后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雪灵儿不敢耽搁，猛地甩动手臂，硬生生将火鉴从火焰结界里拽了出来——可还没等她把火鉴揣进怀里，另一道更烈的火焰就劈了过来，擦着她的耳际落在地上，炸开一片火星。
“快跑！”她咬着牙，转身就往船舱外面冲。手臂上的火焰还在烧，她只能用没受伤的手扯下裙摆，胡乱裹住伤口，滚烫的布料贴在皮肤上，疼得她眼前发黑。湖面吹来的风裹着寒气，却压不住伤口的灼痛，她一路跌跌撞撞，直到看见醉梦楼那盏挂在檐角的红灯笼，才像脱了力似的，踉跄着撞开了木门。
“叮铃铃——”檐角的铜铃被撞得乱响，堂里的烛火晃了晃，将她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雪灵儿扶着门框大口喘气，银灰色的衣裙刮破了好几处，沾着泥灰和血迹，左手臂上的裙摆已经被血浸透，暗红色的血珠顺着指尖往下滴，落在酒楼的木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你还知道回来！”屋里间的帘子“哗啦”一声被掀开，胡凌凌提着裙摆跑出来，银钗上的珍珠晃得人眼晕。她原本正趴在账桌上算今日的收入，指尖还沾着墨汁，见雪灵儿这副模样，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几步上前抓住她的手腕：“又去哪野了？你看你这衣裳，刮破了多少处——”话没说完，胡凌凌的目光落在了雪灵儿垂着的左手臂上。那裹着裙摆的地方鼓鼓囊囊，暗红色的血正从布料缝隙里渗出来，她的声音陡然顿住，指尖的墨汁滴在账本上，晕开一团黑：“你……你的手怎么了？”
雪灵儿强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笑嘻嘻地想把手往后藏：“没事没事，就是不小心蹭破了点皮，胡姨你别担心。”可她刚一动，手臂就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疼得她龇牙咧嘴，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胡凌凌哪会信她的话，一把抓过她的手臂，动作又急又轻地扯开裹着的裙摆。当看到那片被烈火灼伤的皮肤时，她倒抽一口凉气——伤口从手肘一直蔓延到手腕，皮肤红肿得发亮，起了一片密密麻麻的水泡，有些水泡已经破了，渗着淡黄色的汁液，混着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
“你疯了是不是！”胡凌凌的声音发颤，眼眶却红了，她拉着雪灵儿往内间走，语气里满是又气又疼的焦灼，“跟你说过多少次，没有我的同意不许出门！涅盘珠是什么东西？那是能让江湖人抢破头的宝贝，你一个小姑娘家，去凑什么热闹？万一有个好歹，我怎么跟你柳娘交代！”
雪灵儿被她拉着走，脚步有些踉跄，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声音小得像蚊子哼：“我就是想去看看涅盘珠，长成什么样子？我想拿到珠子，让柳娘开心。”
“傻孩子！”胡凌凌把她按在靠窗的椅子上，转身从柜子里翻出药箱，铜制的药箱“啪”地打开，里面的瓷瓶、银针、纱布整齐地摆着。她拿起一把小巧的银针，在烛火上烤了烤，又蘸了点清凉的药膏，才小心翼翼地凑近雪灵儿的伤口：“柳娘有她的办法，用得着你去冒险？你要是出事了，柳娘才真的会难过。”
银针刺破水泡的瞬间，雪灵儿疼得浑身一哆嗦，指甲紧紧抠着椅子的扶手，却还是强忍着没喊出声，只咬着嘴唇说：“胡姨，我错了，以后我听你的话，再也不偷偷跑出去了。”
她偷偷抬眼，看见胡凌凌正低着头，认真地给她涂药膏，鬓角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她的眼睛，可雪灵儿还是看见，她的指尖在微微发抖。
胡凌凌没说话，只是动作更轻了些。她用干净的纱布将雪灵儿的手臂缠好，又拿过一件厚厚的棉袄披在她身上：“坐着别动，我去给你熬碗姜汤，祛祛湖中的水寒。”
说完，她转身往厨房走，脚步比平时慢了些，雪灵儿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觉得鼻子酸酸的——胡姨总是这样，嘴上骂得厉害，心里却比谁都疼她。等胡凌凌端着姜汤回来时，雪灵儿正趴在窗台上，望着灵鹫山的方向发呆。窗外的雨又下了起来，雨滴落在窗棂上。
“发什么呆？快把姜汤喝了。”胡凌凌把碗递到她手里，热气腾腾的姜汤裹着姜香，暖得人心里发颤。雪灵儿接过碗，小口小口地喝着，忽然抬头问：“胡姨，你说……涅盘珠最后会落到谁手里啊？”
胡凌凌坐在她旁边，拿起账册翻了翻，却没心思算账，只轻声说：“不管落到谁手里，都跟我们没关系。我们守着这醉梦楼，安安稳稳的，比什么都好。”可她心里清楚，这江湖从来都不安稳，涅盘珠的消息一旦传开，中洲城很快就会变成是非之地，她们想躲，恐怕也躲不过去。“你要乖乖的在这好好养伤，不准离开我这醉梦楼半步。不然的话，你就回北冥九幽城，去找你的柳娘。”
雪灵儿笑嘻嘻的凑到胡凌凌身旁，“胡姨，我听你的话，我乖乖的，你，您，您别让我走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