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那“六隐七煞”的传说,江湖上早有风闻,只是知者不言,言者不尽。殿内烛火摇曳,将众人的影子拉长,投在冰冷的石壁上,仿佛也随着那莫测的传闻而晃动。
黑鸑先开口,声音低沉如夜雾,吟诵间带着看尽江湖的沧桑:
《春江·烟波叟》
桃花浪暖三江口,数点渔舟横下柳。
春来冬去不须留,一自烟波成故友。
《渔父·沧浪客》
短笛长刀伴此生,蓑衣箬笠一身轻。
笑他名利场中客,不识沧浪欸乃声。
黄鹓随后接言,语声清越如击玉,诗句中却暗藏锋芒:
《荷塘·莲蓬娃》
平湖荷叶接天青,忽起莲蓬三两行。
莫道悲欢分浊清,此中真趣自分明。
《对歌·琵琶女》
前船唱罢后船随,悲笑由心痴解谁?
若得知音同此调,何须琵琶唱今朝。
冰凰的声音泠泠,如碎冰击石,带着一丝山巅的寒意:
《秋山·白羊妪》
灵鹫山上叶初丹,一夜霜风换锦纨。
莫道秋深无胜景,白羊如雪映长滩。
《空山·砍樵夫》
欲网麒麟挑锦鲤,山歌惊起宿鸟去。
平生自有烟霞癖,不向金门献跪礼。
星娥微微蹙眉,语带凝重,每念出一句,殿内的气氛便沉凝一分:
《暮归·卖炭翁》
玉龙桥下水潺潺,短车黑炭暮色闲。
点点渔灯明灭处,炊烟起处是家山。
《夜宴·霓裳女》
炭火初红霓裳舞,月为邻席舟为幕。
醉中莫问更筹数,且作桃源夜公主。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每一张凝重的面孔,声音愈发低沉:“先前所说,不过是六隐七煞。而那霓裳女,据传是金鹏新收的入室弟子,心狠手辣,诡谲难测,近日初现江湖,人称‘八杀’。”
“这些人,个个深藏不露,皆是拥有百年、甚至千年元炁的绝顶高手。”问心师傅缓缓补充,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正所谓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山林。他们混迹于渔樵耕读之间,踪迹缥缈,心性莫测。”
“极难对付。”黑鸑总结道,语气中带着毋庸置疑的肯定。
“更何况如今金鹏天尊已被龙帝国尊为天下第一大国师,权倾朝野,受万民香火敬仰。其修心之地灵鹫山更被封为圣山,布下重重禁制,严禁凡人靠近。”星娥叹了口气,“我们若想强行闯山,无异于以卵击石,自投罗网。”
一片沉默笼罩下来。对手的强大与隐秘,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每个人心头。
“我们不必前去。”一个清亮而坚定的声音忽然打破沉寂,曦媛边说边迈进门来,裙裾微扬,带起一阵轻风,“我们可以引他们出来。”
她迅速向星娥与问心师傅行礼:“拜见娘亲、师傅。”
众人目光齐聚于她,带着惊讶与探寻。在座皆是阅历深厚之辈,面对如此困局尚且一筹莫展,她一个年轻女子,有何妙计?
曦媛站直身体,眸光清亮如星,毫无怯意,清晰地说道:“涅盘珠属太阴之火。而百里之外的十阳山,尚有当年十日陨落时留下的太阳真火。太阴与太阳,本是同源异相,阴阳相生,互为根契。若能引动二火相融,不仅可吸纳凤凰一族的太阴元炁,更能炼化十阳遗留的太阳精华——届时,阴阳和合,必将爆发出撼天动地的力量,成就千万年罕见的修行道果!这股力量一旦显现,天地元炁必生剧烈动荡,灵鹫山上的那位,以及他麾下的‘六隐七煞八杀’,绝不可能无动于衷!”
这个设想大胆而惊人,让在座诸人都为之一震。然而,星娥立刻抓住了关键,她的脸色瞬间白了:“引动二火相融?如何引动?媛儿,你莫非是想……”
“是,”曦媛迎上母亲的目光,毫不犹豫,“女儿愿亲往十阳山,以涅盘珠为引,牵动太阳真火!”
“胡闹!”星娥猛地站起,声音因惊怒而微微颤抖,“十阳山是何等凶险之地?自上古十日陨落,那里便成了绝地,终年烈焰不熄,太阳真火狂暴无比,稍有不慎便是形神俱灭的下场!你虽有涅盘珠护体,但修为尚浅,如何能驾驭那等天地伟力?这无异于送死!”她眼中满是母亲的担忧与恐惧,仿佛已经看到爱女被烈焰吞噬的景象。
“殿下所言极是。”问心师傅也开口,语气虽缓,却同样充满不赞同,“曦媛,你的想法确有可取之处,阴阳相吸之理或可一试。但执行之人,未必需要是你。我们可以从长计议,寻找更稳妥的方法,或者由我们之中功力更深之人前往。”
黄鹓也劝道:“十阳山环境酷烈,非寻常修士所能承受。小公主,你乃我族希望,不可轻易涉险。”
冰凰虽未说话,但清冷的目光中也流露出不赞成的神色。
面对众人的阻拦,曦媛却没有丝毫退缩。她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如磐石:“娘亲,师傅,各位长辈,你们的担忧,媛儿我明白。但此计非我不可。其一,涅盘珠已与我血脉相融,唯有我才能最大限度地激发其太阴之火的本源,产生足够强大的吸引力。其二,正因我修为不如诸位长辈,反而可能不会立刻引发太阳真火的剧烈反噬——强大的力量骤然闯入,只会引起爆炸般的冲突,而细微的引子,或许能如涓流汇海,慢慢引导。其三呢……”
她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金鹏势大,坐拥圣山资源,又有龙帝国为后盾,势力只会越来越强。我们若一味隐忍、从长计议,只会坐失良机,待他彻底巩固势力,或是完全掌控了灵鹫山的奥秘,届时我等恐怕连一丝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了!此刻不探险一搏,更待何时?”
“可是……”星娥还想再说什么,声音却哽咽了。她何尝不明白女儿话中的道理?只是为人母者,又如何能眼睁睁看着孩子踏入死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