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盘龙大陆已无容身之地,那为何不前往其他大陆呢,芊芊公主对自身的炼具技艺如此自信,想来以此谋生定然不成问题。”
云好运风轻云淡的徐徐开口,他相信以龙芊芊的聪慧定然是思索过这方面的问题,但不知究竟有何顾虑。
龙芊芊转身看向面露不解的青年,深深的呼气后,一点点的恢复了冷静。
“公子所言不假,我既然对帝室身份毫无留恋,逃离盘龙大陆自然是一了百了的最佳选择,只不过——”几番犹豫后,龙芊芊轻轻开口说道:“帝室古法明确记载,帝室子嗣未得皇命不得离开盘龙大陆,一旦违反古法,当一族共诛。”
“那你此番回去,就不曾想过求得皇命?”云好运好奇,龙芊芊的样子明显就思考过这种解法,但最后却还是放弃了。
“不瞒公子,父皇是不可能准许我离开了盘龙大陆的。”龙芊芊攥紧了拳头,最后无力放在了自己的腹部,平静开口:“帝血外流,实乃大忌。”
“这盘龙大陆呆也不是,走也不是,你作为他的亲女,盘龙皇就不曾有过恻隐之心。”
云好运听着龙芊芊的诸多难言之隐,内心也不由愧疚,他明白这些话题对一个洁身自傲的女子而言是何等的难以启齿,但在搞清楚一切内情前,他实在无法下定决心,带上小云一同以身犯险。
龙芊芊听出了云好运得语气中那为自己而发得怒意,她不由苦笑,解释说道。
“盘龙帝室自古以来便是如此,一人成皇万古枯,哪怕是父皇,也是踏着他的兄弟姐妹们坐上的皇位,如今的八王也曾是帝室子女,若不是实力高强最终自立门户,恐怕也早就死在那帝宫深井之中了。”
“真是荒唐!”云好运想到了逍遥水族,想到了主脉子弟与支脉子弟之间或有隔阂存在,但也从未动过夺命之举。
盘龙大陆八王之间的争斗已经让云好运觉得足够残酷,但从龙芊芊话语中了解到的一切,又让他曾在龙老口中得知那一句最是无情帝王家有了更深的感受。
这偌大的一座盘龙大陆,从上而下,竟无一处安生之地。
“龙好公子,这些话我已经憋在心里几十年没有和他人说过了,如今能向你倾诉一二,忽然觉得心情轻松了很多。”
“仔细数来,我离宫之后也快将近七十余年了。”
龙芊芊撩过耳边的发丝,朝着云好运轻松一笑,不管她是否是在强颜欢笑,如今的她,到底还是能笑看命运捉弄自己的。
“你就此离开盘龙大陆,是否会被帝室用手段追踪到?”
云好运听出了龙芊芊话语中的决意,这位长公主无论是天赋还是心智都绝非常人,只是她所擅长之事,在面对帝宫宫斗时,却是如此的无力。
“自然,不管我逃到多远的大陆,都一定会被父皇找到。”
龙芊芊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她已经看清了自己的未来,哪怕是一条漆黑的末路,她也总算能带着几分清醒去迎接自己所选择的结局。
“龙千川呢,如果杀了他,你是否就不用回归帝室。”
龙芊芊微微愣神,青年认真的神色不由让她内心动容,她像逃跑一样,避开了对方的视线。
“无用,龙千川只是八王子嗣之一,哪怕死了一个龙千川,也会有下一个龙千川出现。”
云好运陷入了沉思,他甚至开始不自觉的来回踱步,有些时日未曾打理的下巴已经长出了刺手的胡渣,他浑然不知,不断用指尖扣着下巴。
“你现在不过彼天五阶巅峰,若是晋升,是否可以提高你的价值,令盘龙皇重视。”
“难,帝室不缺炼具大师,对于父皇而言,能让他私下接见的至少都是彼天七阶的灵阶者。”
“八王子嗣中可有芊芊公主心仪之人,若是两情相悦,倒也能以此找个靠山!”
“出宫前,我和生死作伴,出宫后,我又一门心思苦修炼具技艺,至今尚未有过男女之情。”
“芊芊公主既然已经出宫自立,你的母族为何还是依旧袖手旁观?”
“我离宫七十载,母族本就势弱,没了母后在后宫相助,如今也快彻底衰落,只能勉强保住在龙息城的一席之地。”
“您的师门难道就没有流落在外的隐世高人可以从八王手中庇护你?”
“有自然有的,只不过我等炼具之人,本就不善武力,我若去投靠那些师叔,只会牵连他们,我已经害死了我师傅满门,如今已没有脸面再去面见其他同门。”
“盘龙大陆如此之大,隐秘险峻之地众多,若芊芊公主信我,我可带你走遍此陆万水千山,帮你在寻一处安全的避世之地。”
“......?”
云好运依旧在木屋前来回踱步不断思索,他一直认为该死的人就一定要死,不该死的那就该好好的活着,龙芊芊明显就是后者,虽然只是他只听过龙芊芊的一面之词,但本能上,他觉得龙芊芊不是恶人,也就不该随随便便被命运捉弄而死。
“龙好公子——”
龙芊芊见自己的呼唤被对方无视,索性便在木屋的台阶上坐下,不知觉开始吃起云好运清晨采摘的新鲜灵果,她呆呆的盯着面前的青年,目光中闪过许多好奇和不解,嘴中不时的回应着云好运提出的新点子,点子一多,龙芊芊那原本已经坚定的决意,也被那些稀奇古怪的主意所动摇了。
直到云好运因自身的无力,而产生了恼怒之情一脚踢飞了几棵巨树,他才有些泄气的停下来脚步,无论他的点子再多,却好像都指向了龙芊芊那已经确定的未来,他也终于明白,问题的核心无论如何也绕不开当代盘龙皇,只要他还将龙芊芊抓在手心,龙芊芊最后都逃不开命中注定的不幸。
“我虽然还没有找到帮你的方法,但我希望芊芊公主你先不要放弃,只要活着,就一定还有希望。”云好运沉声说着,他回过头却发现龙芊芊正含笑看着自己。
“龙好公子不是盘龙人吧。”
“你的脸和名字也应该都是假的,对不对。”
云好运内心大吃一惊,但面上却不露丝毫异色,他正想反驳,却被龙芊芊抢先开口。
“这样也好,在我这不到百年的人生里,已经有太多的人遭我牵连而死,在最后的日子,我不希望你和小云妹妹也被我一并害了。”
“先前的请求就当我从未提起过。”
“我会在此地等待追兵到来,届时——”
龙芊芊的话没有说完,便不再多语,转身便回了木屋里,她不顾云好运不断变化的脸色,哪怕是云好运敲门询问,也只是得了一句“无事”的回应。
“这是怎么回事?”云好运一头雾水,二人聊的好好的,龙芊芊突然就不愿意再和他再交流了。
对此,无可奈何的云好运也只能暂且放下了龙芊芊这边,他回到小云的木屋外,耐心的等待小云雀的苏醒,他已经想好了魔鬼训练的内容,绝对可以帮助小云短时间内掌握全新的力量。
这一次,小云一睡又是三天,在此期间,云好运一直在静心苦修,而龙芊芊也一直不曾出门,直到小云摇摇晃晃的从木屋中走出时,三人才再度相见。
“准备好修行了吗?”云好运温和问道。
“当然,我感觉现在的自己强的可怕!”
一觉睡醒的小云感觉自己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力气,但在自己回应完的下一秒,她就看到了云好运那砂锅大的拳头砸在了她的左脸上,瞬息间,她的身影随着一棵棵巨树的倒塌,最后狠狠的撞在了石壁之上。
此番情景,不仅震惊到了头晕脑胀的小云,更是让刚出屋门的龙芊芊都发出尖锐的惊呼。
三人当中,突下黑手的云好运反而最为平常,他站在原地不动,耐心的注视着小云飞出去的方向,很快,在那堆倒塌的树木碎石之下,一个小小的身影艰难站了起来,双方都没有多言,小云几乎是用和飞出去时一般的速度,在从乱石堆中站起后第一时间含恨朝云好运冲来。
云好运感受着小云那恐怖的速度,默默点头,然后在她临近之时,又一巴掌将她拍回了乱石堆中,飞出去的途中,又有数棵巨树遭遇了无妄之灾,被连带着连根拔起。
一旁的龙芊芊不明所以,连忙上前阻止,却云好运用灵阶压制在了原地。
“这丫头的身子结实的很,不会有事的。”
“只有真正的实战才能让她在最短的时间里掌握自己现在的力量。”
说罢,小云再度带着数道残影冲到云好运的身前,有过两次的经验后,她的速度竟然又上一层楼,但还是被云好运一巴掌远远拍飞。
龙芊芊看着鼻青脸肿的小云不由心生难忍之意,她闭上眼睛,不敢再看却发现云好运松开了自己。
就这样,对于小云而言,出生之后最痛苦的一段日子开始了,第一天,她被云好运足足揍到了太阳落下,这才算放过了她,第二天清晨,她刚刚醒来,就被云好运逮了出去,在经过一天的拳掌后,她总算能躲过云好运的第一下攻击,直到第二下才远远飞出去。
第三天,小云已经可以与云好运短暂交手,二人拳拳到肉,打出一波又一波气浪,但最后还是由云好运一拳打飞小云作为结尾。
第四天......第五天......直到第六天中途,小云好似忽然领悟到什么,她的拳头中第一次蕴含了灵力的波动,虽然还远远不算稳定,但总归是一个好的开始。
第七天,小云开始琢磨如何更好的使用灵力,就和云好运所说的一样,小云作为灵兽,只有在实战中逐渐觉醒的本能才是最好的老师。
第八天......第九天,小云终于彻底释放出彼天六阶二劫王的灵力波动,但因为非常不稳定的原因,依旧逃不掉被云好运暴打的命运。
第十天......第十一天......第十二天,控制彼天六阶的灵力似乎比小云想象的要更复杂,导致她一直不得要领,直到第十六天,她才算渐渐搞懂劫王的灵力该如何使用,也是在这一天,她第一次击中了云好运的手臂。
直到第二十天,小云彻底掌握了彼天六阶二劫王的灵力使用,云好运也更进一步,施展出灵力意象,激发着小云关于灵力意象的本能。
第二十五天,小云在一次被击倒后,在恍惚之间,施展出了自身的灵力意象,与云好运的领域型灵力意象完全不同,小云的身上冒出涌出的无数云雾最后又重新凝聚在她的身上,化作了一具华丽与优雅并存的贴身铠甲,她的铠甲通体雪白,头顶的雀冠之上有着一根金灿灿的翎羽,在云雾的浮沉下,可谓是威武至极,铠甲的背面有着一对收缩至极小的羽翼,蕴含了云雀一族傲人的极速之力,在铠甲后腰的裙摆处有九根虚幻的云雾飘带在随风动荡,就好似本体的九根尾羽一般,有三根已经染上了各异的色彩。
“强化型灵力意象!”远处的龙芊芊不由吃惊,彼天大陆之上大概只有三成的劫王拥有强化型灵力意象,剩下的七成都是形态各异的领域型灵力意象。
随着小云的灵力波动越发拔高,云好运的面色也渐渐的变得古怪,在他的感知里,小云的修为从二劫王在瞬息之间晋升为了三劫王!
还未等他搞明白一切的原因,小云已经举着砂锅大的拳头杀到了云好运的面前,他试图控制云雾意象进行阻挡,却发现根本拦不住纵身其中来去自如的小云,她身上的云雾铠甲居然在自动化解云好运的云灵力特质,无奈之下,云好运只得和她近身接战,若不是他那提纯过的液态灵力在同阶可谓无敌,他今日可能真要被小云揍成大猪头了。
虽然终于觉醒了灵力意象,但因为消耗太大,小云没过一会便力竭倒下了。
之后,云好运终于给小云放了两天假,任由她躲在屋子里呼呼大睡,没有去打扰她。
第三十天,小云终于是熬过了魔鬼训练的一个月,虽然战斗经验严重不足,但她那属于灵兽的战斗直觉却能很大一部分弥补实战中的不足,云好运也是逐渐理解了小云为何是三劫王的原因,除了毁灭灵劫与泯灭灵劫外,她的伴生火焰七彩云焰其本质居然和灵劫无比相似,在明白这一点后,云好运再度感叹灵兽不愧是天地宠儿,就连伴生之物也足以媲美上品灵劫。
在和小云交流过七彩云焰的特质后,二人给其取名为净化灵劫,除了焚灭一切的效果外,可以净化自身的异常则成了非常特殊的一点。
在魔鬼特训结束后,云好运果不其然的被小云压在地上揍了一顿,在此期间他也只能咬紧牙关,不敢还手,直到他揍得鼻青脸肿,成为大猪头,小云才终于解气放过了他。
看到云好运狼狈的样子,龙芊芊也忍不住笑出声。
午夜,三人在木屋外点起了篝火,云好运从山中挑了一头卖相不错的灵兽,将其击毙后,整只扛了回来,一个月没有见过荤腥的三人,不由食指大动,就连小云也出动帮忙生火烤肉,一时间,三人忙的不亦乐和。
“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走?”
“嗯,我想留在这里。”
随着小云的魔鬼特训结束,云好运也没有继续在龙背山脉上久留的理由,按照计划,明日他将带着小云前往龙息城,去见识一下那座恢宏无比的山上巨城。
“这里很好,能在最后和你们留下一段开心的时光,我已经满足了。”
长公主龙芊芊走到小云的背后,开始为这个丫头打理起杂乱的发丝,在为她理出一个合适的发型后,龙芊芊将自己头上的发簪取下,轻轻的插入了小云的发团之中。
“这个发簪送给你,里面还有一些我最近炼制的一次性灵具,希望能帮到你们。”
小云的嘴里塞满了灵兽烤肉,只能依稀听到她感谢龙芊芊的话语。
“好,那你保重,希望还有能相见的一天。”
“你们也要保重,小云妹妹,到时候你可要学会自己扎辫子,知道吗?”
午夜的时光过去的很快,随着日出东方,云好运喊醒了趴在自己腿上熟睡的小云,在和龙芊芊道别后,无奈背上了迷迷糊糊的小云,离开了两座木屋所在的位置。
龙芊芊遥望着青年离去的方向,对于他的果断决绝,不由心生出一股巨大的失落感。
“这样也好......”
龙芊芊最后看了一眼三人共处一月的木屋,最后头也不回的朝深林走去,不久后,她来到了曾和小云嬉闹的溪流边,朝着水中的自己看去,水中的她久违的画上了红妆,可谓是艳丽动人,她为自己画下每一笔妆容都恰到好处,不多也不少,她注视着美丽的容颜,不由回忆起往昔,上一次她为自己画上红妆,是七十多年前从帝宫之中一步一步走出的时候,那时的她还算年轻,七十年过去,虽然容貌的变化不大,但在这长达七十多年的忐忑与煎熬之中,她意识到,自己的心其实早已疲惫不堪,渐渐衰老了。
这份意义重大的红妆,既是为了给龙芊芊自己送行,也是想在那位离开的青年心中留下一些属于龙芊芊这个女子的身影,哪怕只有这短短的一夜。
他会明白自己的心意吗?龙芊芊用手盛出一些清水,小心将妆容全部卸掉,看着妆容下略显憔悴的自己,龙芊芊闭上眼睛,她希望他不明白。
山风吹荡而过,落叶滴落在溪面,龙芊芊坐在溪流边,静静的等待着自己的最后时刻。
夜幕降临,山林之间寂静的可怕,龙芊芊睁开眼眸,从溪边起身转身朝不远处看去,不知何时,在无声无息之间,数十道身影已将她团团包围,这些人好似融入了黑暗之中,一举一动都不曾发出一丝声响。
龙芊芊扫视一圈后,发出自嘲的笑声,平淡的说道:“足足十二位劫王,龙千川元帅当真是看的起我。”
“那还得是长公主大人您值得元帅大人如此重视。”
黑夜里,一道身影缓慢走出,他盯着龙芊芊的动作,防备着她的一切举动。
“龙百川?想不到龙千川会舍得让他的第一将军亲身来此。”
“还不是长公主大人您先前的反抗惹恼了元帅大人,这一次他可是吩咐了,只要能将您送到他的面前,哪怕少条胳膊缺条腿,他也无所谓。”
“呵,龙千川还真是越来越饥不择食了。”
龙芊芊自嘲一笑,面对十二位劫王的步步紧逼,她立在溪边巍然不动,她体内的灵脉路线早已处于灵爆的临界点,只要这十二位劫王有任何一点风吹草动她就会引发灵爆,她之所以还没有和对方玉石俱焚,是为了等对方再近一些,哪怕只是多造成一点伤害,她也心满意足了。
“长公主大人,若您愿意和我们回去,元帅大人必然不会亏待了您,他承诺必将用符合您身份的大婚之礼,风风光光得迎娶你回龙鳞城。”
“龙千川是不是疯了,我们这辈子就见过只是见过一面而已,说实话,我已经将他的样子忘得一干二净了,若不是这一次他设局抓我,我根本想不起来他这个人。”
话已至此,龙百川很清楚,先礼后兵的桥段已经结束了,而且,他也成功的拖延了时间。
就在龙芊芊终于做好了心理准备,准备激发灵爆时,她突然感受到了一只湿漉漉的手掌抓住了她的脚腕,一瞬间,剧痛传遍全身,对方那冰冷刺骨的灵力瞬间封住了她的灵脉路线,在这绝望之际,龙芊芊大惊失色,转身看向水中慢慢露出头的第十三个人。
“第十三位劫王!”
龙芊芊顾不上震惊,她取出灵具匕首就朝心口扎去,却只是在插入一小截后,整把匕首便连根断掉,龙百川隔着空间,用灵力直接打爆了她最后的希望,他没有收力,余下的灵力,冲击在无法防备的龙芊芊身上,瞬间便让她面色苍白,吐出大口鲜血,整个人飞向后方的溪流之中。
“啧,还真是弱不禁风。”龙百川不满说道,说罢就又伸出一掌,阻止快要坠入水中的龙芊芊。
“龙谦你在发什么呆,还不快点抓住这个女人!”
龙百川见原先藏在水中的那位劫王毫无动静,便急忙命令距离最近的他抓住龙芊芊。
但令众人想不到是,那位名为龙谦的劫王在挣扎着扭头看向龙百川等人后,便无力的沉入冰冷的溪水之中,龙百川等人大惊,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何事,但却第一时间向前救援,就在他们一步而过,即将来到溪边之际,漆黑的夜空中突然闪过一道蓝紫色的雷霆光柱,眨眼之间,这道狠厉的雷霆之威便劈杀在十二位劫王之中,随后,一道道密密麻麻的银灰色闪电与一簇簇七彩云焰也从天而降,接踵而至,原本平静的夜空,瞬间变得精彩纷呈,三劫之威瞬间重创了距离中心最近的四位一劫王。
龙百川面色大变的同时,没有忘记最开始的目的,当他试图去寻找无人抓住的龙芊芊时,却发现在平静的溪面之上,一位十四五岁大的少女正小心的抱着不断吐血的龙芊芊,她那黑黝黝的眼瞳之中,正闪烁着璀璨的紫色光华,好似正在压抑无形的怒火一般。
半空中,云好运缓缓落下,云雾意象环身而过,不论是那位劫王有所动作,他都能第一时间有所察觉,反手将对方吞入灵力意象之中。
“这种灵劫之威,居然是你!”龙百川见多识广,龙运的大名他早有耳闻。
“不对,就应该是你,除了泯灭灵劫外,可没有哪种灵劫能将现场处理的如此干净。”龙百川所说的自然是一个月前的山脚之战,他曾沿着痕迹追踪到那里,却发现完全没有交战过的痕迹。
“龙运,将这个女人交出来,她不是你能染指的女人。”
云好运冷漠的注视着众人,通过灵识之光带回的情报,不断更新着对局势的判断。
一位六劫真王,一位三劫真王,三位二劫王,八位一劫王,不得不说,是相当恐怖的阵容,特别是为首的龙百川,如果云好运的感知没错,此人应该是一位渡过三次上品灵劫的六劫真王,其实力之深,不可度量。
“小云,六劫的我来对付,你专心保护芊芊公主。”
“我知道了。”此时的小云正小心的操控着七彩云焰,一点点的净化着龙芊芊那被封住的灵脉路线。
话音刚落,云好运不再犹豫,他瞬间施展全力,以远超普通劫王数倍的速度杀至十二位劫王眼前,云雾意象瞬间而出,将大部分劫王笼罩其中,至于龙百川更是被云好运专心针对,哪怕第一时间躲避也没有成功,被云好运的云雾意象吞入其中。
这一次,不仅仅是毁灭雷霆和泯灭闪电不断轰杀着那些劫王们,还有一簇簇夺目的七彩云焰从云雾中飞出,一旦沾惹便无视了他们的灵力护罩,直接开始灼烧起劫王们的灵识之光与肉体各处。
短短数秒间,云雾意象之中便只剩下了龙百川一人,此时的龙百川第一次落入云好运的灵力意象之中,也不好擅自妄动,他熟练的应对着雷火闪电,作为同样掌握了三种上品灵劫之威的六劫王,他对云好运的手段并不陌生。
“和传闻中不一样,居然有三种灵劫之威!”
龙百川一身夜行衣被雷光闪电渐渐撕碎,露出了其中的乌金铠甲,作为炼甲王的隔代弟子之一,龙百川在炼甲技艺上同样出色无比,此时的他身穿为自己打造了六阶巅峰铠甲,手中还握着一柄炼戟王弟子亲手炼制的战戟,作为龙鳞军第一将军,无论是战技还是经验在彼天六阶这个境界,他显然都毫无短板,和那些能轻易制服的水王不同,在踏入彼天六阶劫王这个境界后,云好运第一次遇到了苦战。
云雾中,在解决完其他的对手后,云好运手持液态灵剑自浓雾中朝龙百川杀来,他深知对方的棘手,一出手便是苍云九剑前六剑的连续剑技,心脉之中,云灵力暗藏在云雾意象之中,不断支持着云好运那夺目的剑光,龙百川纵使是第一时间应对得当,也被云好运那异常的灵力质量和肉身力量所压倒,层层云雾之中,龙百川节节败退,他自信自身的战技绝不输给云好运,但奈何在对方的灵力意象之中,那些玄妙莫测,稀奇古怪的灵力特质已经严重影响到了他对战局判断。
“看来是小瞧你了,既然如此,那就来试试吧!”
龙百川挥动巨大战戟荡开层层云雾,一时之间,竟没有一丝白云可以近身,云好运目光深沉,果断后退藏于云雾之中,雷霆火焰闪电仍然不断劈打着龙百川,对此,这位第一将军完全不惧,在他的大喝之下,比之乌金铠甲还要乌黑的灵力蓬勃而出,那些灵力疯狂的缠绕在铠甲之上,甚至,就连龙百川的面部和手中的大戟也被乌金灵力缠绕而上,云好运心头一惊,这熟悉的画面,就在不久前他才在小云的身上见到过。
“加强型灵力意象!”与可以应对群攻,控制战场的领域型灵力意象不同,加强型灵力意象往往会体现在加强灵阶者自身各项素质或者是武器灵具的强度功效上。
现在的小云才刚刚觉醒灵力意象只能用以加强自身,而龙百川作为极其老辣的六劫真王,在此领域已然深耕了近百年不止,对于灵力意象的使用绝非等闲之辈。
只见云好运所驱使的雷霆闪电在对方的铠甲意象成型之后,便再也无法渗透其中,那些雷光电苗在劈打上乌金铠甲之后,仅仅只能溅射出数道火花,留下些许痕迹。
云好运的表情越发沉重,在乌金铠甲成型后,云雾内的灵劫之威就很难直接对龙百川造成威胁,不仅如此,在铠甲意象的加持下,原本尚能压制的大戟也渐渐难以正面相抗,龙百川双持的大戟每一次的挥舞都能让云好运持剑的手感到发麻,脚步不自觉的后撤。
但面对如此恶敌,云好运也并非没有对策,在灵识之光的操控下,那原本将大片森林全都覆盖的云雾意象迅速收缩,最后被他收缩至二十米的范围之内,恰好覆盖住了二人交战的区域,在收紧云雾意象的力量之后,毁灭泯灭净化三种灵劫之威力再度增强,其雷霆闪电轰击在龙百川的乌金铠甲背后,也使其突然一个踉跄,身体的平衡受到影响,不过龙百川并不慌乱,他减缓攻势,重新分配注意力,一点点稳扎稳打的攻向云好运。
在灵劫之威增强之后,云好运总算站稳了脚跟,虽然龙百川的后手有些棘手,但云好运却不觉得是一种问题,如果他猜的不错,加强型灵力意象的消耗一定很大,自己只要不断猛攻,就一定能使其出现破绽,若是去拼灵力的消耗,云好运无惧彼天六阶这个层次的所有敌手。
在愈发浓厚的白雾中,双方的斩击你来我往,彻底破坏了原本的地形环境,在和龙百川的大戟互相轰击时,云好运也渐渐意识到了灵力武器的一个缺点,那便是不稳定,在以强制弱时确实看不出这一点,但一旦遇到极为不凡的灵阶者和与其相称的高阶兵刃时,每一次冲击,灵力长剑受到灵力冲击的影响就格外明显,事实上,龙百川从头至尾都在针对这一点攻击云好运,他的大戟明明有数次机会攻击云好运的本体,但却还是全力砸在了云好运的液态灵剑上,哪怕液态灵剑没有碎裂,只是被对方的灵力冲击影响了本身的灵力结构,就足以对兵刃上的对攻造成重大影响。
云好运深知这部分的短板在此战已经无可避免,他镇住心神,更加用心的凝聚液态灵剑,哪怕液态灵剑一次次不受控制的颤动,云好运也都勉强支撑了下来,所幸在三种灵劫之威的相互配合下,兵刃上的短板才没有被龙百川进一步放大。
这一刻,云好运想到了父亲曾经的建议,心内不由闪过一丝郁闷,想不到他的随口一句话,居然在今日的生死之局上有所应验。
“哼,花招倒是很多,但是无用!”
龙百川再一次的大喝,恐怖的乌金光芒弥漫了无尽云雾之间,云好运只觉得无比刺眼,同时伴随而来的便是巨大的危机感。
刹那间,龙百川双手舞动大戟以开天之势自半空朝云好运劈开,在一声清脆的声响下,一道身影被轰飞了出去,也在此刻,云好运的云雾意象自行消散,他咳出一口鲜血,难以置信的看向持剑的右手,原本锋锐无匹的液态灵剑居然断成两截,他又看向胸口,那里有一道狭长的血口,自右肩一路劈打腹部,血口处血肉翻飞,坚硬的骨骼隐约可见。
他在半空之中止住身形,再度凝聚液态灵剑之时也不忘寻找龙百川的身影,在他双目瞳孔收缩的一瞬间,那龙百川趁势追击,已然直逼面门,云好运紧咬牙关,他自知这是生死时刻,不顾还未稳定的灵脉路线,再度全力劈出一剑,伴随的剧烈的轰鸣声,二人的身影朝两个方向翻飞而出。
云好运在空中不断咳血,他的全身都在剧痛,除了胸口的伤势外,体内的灵脉路线更是不断发出令人颤动的刺痛,那是他不顾一切向龙百川反击之后,所必然要面对的副作用。
“靠!”
云好运破口大骂,手中灵剑再度碎裂,在飞出老远后,他终于才稳住心神,视野之中,龙百川那同样狼狈的样子让他稍稍松口气,此时的龙百川同样面色阴沉,他仔细的看着自己的大戟,在最尖端的开锋之处,已然有着一道无法忽视的碎裂细纹,这是他两次攻破云好运的液态灵剑,所要付出的代价,但他本人,显然想不到兵刃会出现破碎,这是他花了大价钱请人炼制的神兵,昔日在战场之上无往而不利,如今在面对一个小鬼,居然受损了!
一想到后续想修复所要花费的代价,龙百川就不免有些肉疼,不过,更令他感到不解且惊恐的是,他的大戟表面之上也是用灵力所覆盖过的,如今被伤到了本体,也就是说对方的灵力质量必须要远超自己才能做到这一点。
“所有人都以为他能杀了龙百战是借了龙帝之威,如今这一番交手,倒也证明,那龙百战死的不冤。”
龙百川默默思量,他的目光从大戟移开,死死的盯着远处的云好运,两次的全力一击在龙百川的预期里,是足以击毙云好运的,但看到现在的对方,哪怕已然浑身重伤,他依然感到十分的不满。
二人在半空之中悬停,都在不断恢复自身的状态,龙百川并未急着出手,在他看来,云好运的拖延战术已经被破,在灵力意象无法施展的限制下,云好运就和强弩之末没有区别。
冥冥之中,云好运和龙百川都产生了一种预感,二人之间的下一击,就能分出胜负以及生死。
在这片逐渐阴沉的夜空下,就连月光也躲在阴云之后不敢露头,二人之间的杀气已经足以撕裂彼此之间的虚空,不断激荡的灵力波动更是证明了下一次交锋所要产生的威势。
终于,龙百川不再等待,他的乌金铠甲已然恢复到最强的状态,虽然无法持久,但那远超修为的全力一击却是让他自信可以一击使云好运毙命。
只见在漆黑的黑夜之下,一道乌金之光化作一颗流星眨眼间便拉爆了二人之间的虚无空间,他的灵识之光完全锁定了云好运,不管对方如何躲闪都绝对无法避开这一击,染上乌金之色的大戟好似能刺穿一切,龙百川眸光之中的凶狠之色好似溢出一般在夜色下流出两行血色。
“不对!”
在大戟之锋即将刺穿云好运的心口之时,他的灵识之光居然遭受到了恐怖的斩击,瞬间暗淡了许多,剧痛之下,两行血泪从他的眼角划出,他的双目被血丝渗透,令他一瞬之间竟然无法继续控制身体,但是,哪怕如此,那数百上千战役之下铭刻在肉身之中的本能依旧让他紧握大戟,携带着无穷之力狠狠刺入了云好运的胸膛之中,那大戟从云好运的胸口贯穿而出,龙百川尚存的一丝灵识内心大喜,正欲收回大戟,却发现手中的大戟纹丝不动,他抬起目光看向云好运的面庞,却发现了对方正用无喜无悲的眼神看着自己。
“苍云第八剑——开云旭出。”
那刹那的白昼在龙百川的眼前绽放,他好像看到一轮红日撕开无尽云层朝他撞击而来,当他的灵识想要逃跑之时,其肉身的本能早就做出了决定,此时的他松开了紧握的大戟,他正面对着云好运笔直的退去,龙百川就连转身的时间也不敢浪费,生怕那从未见过的一剑斩在他的身上。
旭日的红光斩断了大戟的戟杆,劈开了龙百川的乌金铠甲以及那坚不可摧的铠甲意象,龙百川发出凄厉的惨叫,他的整个胸膛突然喷出大量鲜血,一道从左胸延长到丹田的血口正不断流出生机之力,当然,皮肉之伤还不会令他如此凄惨,让他惨叫的真正原因源自那被撕裂的丹田,作为灵脉路线的起始之地,对于灵阶者而言,就和心脏之于心脉,大脑之于灵识一般重要。
龙百川的大脑一片苍白,他知道如今的自己若不能及时得到救治,就凭借丹田之上那巨大的伤口,只是半废甚至是最好的结果。
“哈哈,半废又如何,你已经快要死了!”
龙百川控制着摇摇欲坠的身体不断后退,什么龙芊芊他早已不顾,保住性命,逃出生天才是最重要的,在他的余光里,云好运的胸口被大戟贯穿,虽然在最后一刻被他避开了心脏位置,但其灵力冲击已然伤及了他的心脉要害,伤势之严重,已然距离亡命没有多远了,但是自己不一样,虽然灵脉路线被打残,但性命无忧,日后总有翻身的机会。
在瞬息之间,一道白光划破天边,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伴随着音爆之声,那白光已经抵达了自己的身前,龙百川顾不上震惊,那足以打穿乌金铠甲的一拳便狠狠的轰在他的腹部,原本只是撕裂的灵脉路线此刻已被彻底撕碎,他来不及反抗,对方那如狂风暴雨一般的拳头在瞬间便把他的乌金铠甲全部击碎,从头至尾,龙百川甚至没有看见过来人的正脸,他的视野之中,除了满含恨意的拳头再无他物。
最后,在吃下数千拳后,一代名将龙百川被活活打成了肉泥,灵识之光被生生撕裂而死。
奄奄一息的云好运在见到此景后,终于是松了口气,神经放松之后,带来的剧痛又瞬间让他的恢复了清醒,他忍耐着剧痛,一把握住大戟的戟杆,一点点的将它从背后逼了出去,随着大戟无力的坠入黑夜,云好运终于脱力,他身子一晃就要随着大戟一同坠地。
也在此时,刚刚击毙龙百川的小云已经飞到他的身前,小心的抓住了云好运的身体。
“还好有你在,不然真给他跑了。”云好运安心说道,此时的小云也说不出平日任性的话语,她小心的将云好运拉到自己怀里,用全身的力量撑住了他。
“你怎么这么冲动,只要拖到我来,灭了他不是轻轻松松的事。”
“计划赶不上变化,他突然和我决战,我实在是躲不开。”
在小云的支持下,云好运总算恢复了一些力量,可以勉强调动灵力,随着白玉戒指闪闪发光,一滴散发着蔚蓝色光芒的本源精血飞入,直接融入了云好运的伤口之中,随着磅礴的生机之力释放在他的体内,那巨大的贯穿伤口也用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
“小小又救了我一次。”
云好运轻轻笑出声,他摸着完好的胸口,感慨万千,这份治愈之力,真是不管见到多少次,都感到难以置信。
“知道就好,小小给你留了这么多本源精血可不是让你这样用的。”
小云一边埋怨又心疼的说着,一边又狠狠的拽住了云好运的耳朵,水笑笑不在这里,她决定要替水笑笑盯着这个喜欢乱来的家伙,省的他每次都让自己提心吊胆的。
“现在我也能帮上你了,如果你再这么不顾自己,我——”小云的话语忽然顿住,莫名的情绪在心口翻腾,最后她一把推开云好运,指着他的鼻子大骂。
“我就和小小告状,让她收拾你,臭好运你听到了吗!”
云好运连连服软,他重伤初愈,可经不起这丫头如此折腾,在他的恳求下,小云又连忙撑住他的身子,慢慢的朝最初的溪流飞去。
不久后,二人落在了溪边,长公主龙芊芊正带着微弱的呼吸昏迷在此。
“芊芊姐姐没有事,劫王的余威太强,她承受不住晕过去了。”
小云吐了吐舌头,她刚刚掌握住三劫王的力量,还不太能控制好,结果一动手,那几位敌手劫王还没什么事,龙芊芊先撑不住了。
云好运表示理解,如果不是顾及龙芊芊在身边,以小云的实力和性格,会用更快的速度处理掉那群劫王。
考虑到龙芊芊和云好运都有伤在身,二人暂时决定回到木屋休整,小云外出清理那些战斗的痕迹,云好运则留在木屋休息,顺便照顾龙芊芊。
“这一次龙百川也死了这里,龙千川必然不会善罢甘休,以他彼天七阶的修为,哪怕第一时间知晓了龙百川的死,寻到这里估计也要花费好几天的时间。”
“以防万一,等龙芊芊一醒,就离开此地吧。”
云好运深知现在的龙千川不是自己可以对付的,一位六劫真王就差点要了自己的命,要是对上彼天七阶的真皇那可真是必死无疑了。
时间飞速流逝,在水笑笑本源精血的帮助下,云好运恢复的很快,由于他的肉体曾一度被泯灭之力毁灭过,又在水笑笑的本源精血的助力下重塑,现在的他对于水灵力的适应性出奇的好,也能更大程度上吸收本源精血之中的生机之力。
大半天后,长公主龙芊芊在迷迷糊糊中苏醒,一睁眼便看见了小云惊喜的脸还有她呼唤云好运的喊声。
“为什么——”龙芊芊无法控制自己的泪腺,她两度赴死不成,本已心生绝望,却又被这对兄妹救了一次。
“你给我扎的辫子在路上散掉了,这家伙怎么扎也扎不好,我们只能回来找你了呀。”
“你怎么还赖到我头上来了,明明是你说,芊芊公主不在就没人给你漂亮裙子穿了才非要回来的。”
听着这两兄妹一如既往的互相打趣,龙芊芊破涕而笑,她慌乱的擦掉眼角的泪痕,虽然未来仍然一片灰暗,但她既然还活着,就没有时间给她矫揉造作了。
龙芊芊撑着身体,勉强起身,她一身外伤加上内伤轻轻一动就会痛苦不已。
彼天六阶劫王之间的战斗,根本不是她一个彼天五阶可以承受的,能活着已是幸运。
“芊芊姐姐,既然我们救了你的命,那么你的命就是我们的了,以后要是还想去死,也得经过我们的同意。”
“你这丫头,乱说什么!”
云好运听到小云的话,不由被她气出笑来,在敲了一下小云的脑门后,他补充说道。
“芊芊公主,我虽然还没有想到办法帮你,但是,我还没有放弃,你如果愿意,要不要和我们兄妹同行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我们一定尽力护你周全。”
龙芊芊欲言又止,她忍住鼻尖的酸涩,尽可能的冷静说道。
“我们萍水相逢,无亲无故,我之前更是将自己的不幸嫁祸于你们,如今你们也知道了,我只是一个无权无势,走到哪里都会给你们带来麻烦的女人。”
“哪怕是这样,你们也愿意帮我吗?”
龙芊芊的话令云好运和小云面面相觑,事实上,她的话没有问题,现在的龙芊芊对于云好运二人可谓是毫无价值,甚至可以说是拖累。
“我娘亲曾说过,不管是人还是灵兽只要是活着,就一定有它的意义所在,我不太懂芊芊姐姐你想说什么,我只知道姐姐你对我很好,所以我不想你死,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小云轻轻说完后,连忙看向了云好运,在得到对方肯定的目光后,她又紧紧的抓住了龙芊芊的手,用坚定的眼神紧紧的盯着她的眼睛。
“我从没有见过像你们这样的人。”
“太不正常了。”
事已至此,龙芊芊已无法再说些什么,自从遇到云好运和小云后,她的人生观就遭到了一次又一次的冲击,利益,血脉,权力,过往的一道道枷锁曾牢牢束缚在她的身上,如今却被这一对兄妹强硬的砸开,明明已经快活到一百岁的龙芊芊,如今面对着小云那闪闪发光的眼眸,却觉得自己和未成年的女孩一般脆弱。
昔年,龙芊芊那稚嫩的手掌被墙面的凸起磨破,在那黑暗中的角落里,她爬上了帝宫外院的高墙,这是十四岁的她第一次看见后宫外的世界,虽然仅仅在一次的眨眼之后她便失足坠下,但那短短一瞬的光景却至今停留在她的心底,一墙之外的世界曾是她的希望,是她的光芒,如今,那副光景被泪水打湿变得模糊,当她恍然睁眼之后,这对兄妹的身影成为了她新的希望与光芒。
不久后,三人重新上路,他们将木屋的痕迹清理干净后,朝着龙息城的方向一路前进,为了照顾龙芊芊的身体,云好运和小云放慢了脚步,没有着急赶路,在龙背山脉那层峦叠嶂的山势之下,只要不留痕迹的深入,就很难被寻到踪迹。
一路上,三人像游山玩水一般漫步在龙背的山脊之中,龙芊芊不想让二人担心自己的情绪,而云好运和小云也不想再提龙千川和帝室的威胁,不知不觉间,三人都将这些抛却到了脑后,就像是在外出郊游一般,游历在山水之间。
他们闯过蛟龙潭,也抢过六眼猛虎的洞穴,也曾看走眼过被一只彼天七阶的灵蟒追杀了足足三个山头最后才逃出生天,就这样,耗费了一个月多月的时间,三人不紧不慢的抵达龙背山脉的山脊顶端,站在此处的视野开阔之地,那曾经隐隐约约的巨城龙息已然清晰可见。
在这段时间,龙芊芊的伤势已经完全恢复,而云好运也在苦修之中从彼天六阶初期抵达了中期,小云的修为也紧随着他一同提高,对于云铠意象的掌控也接近大成,现在的她在和云好运的交手中,已经不落下风,但因为战斗经验的关系,依旧会被云好运耍的团团转。
“龙灵力,能够赋予和改造天地宝材的特殊灵力,这就是为什么九陆之中,最强大的炼具大陆是盘龙大陆的原因,因为龙灵力的存在,龙帝后裔在炼制灵具的才能上才能远超其他大族。”
云好运啧啧称奇,他对此早有猜测,如今从龙芊芊的口中得知真相,还是难掩震惊,同时另一个一直困扰他的疑问也随之解开,在逍遥大陆上,他所交手的大部分人都非常善用血链灵物的力量,而到了盘龙大陆后,除了一次性灵具的洗脸战术外,他所见过的劫王们,也大多使用的是自己亲手炼制过的兵刃,哪怕是龙百川的大戟,也并非血链灵物而是灵具兵刃。
而这一切的原因,便是因为龙帝血脉的灵阶者们,在彼天三阶时,在他们的心脉中,那特殊的龙灵力会自行凝聚为一件用龙灵力构成的器物,每个人各不相同,有锤子,有药炉,甚至有裁剪刀,总之都是一些和炼具密切相关的器物,有了这些龙灵力器物的存在,龙帝后裔们才能在各种各样的炼具才能上甩开其他种族一大截。
“我的龙灵力器物是一个炼具用的炉子。”
在云好运和小云好奇的目光中,龙芊芊伸出手掌,在灰黄相间的灵力漩涡中,一座浑身刻满纹路的四足小炉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小炉精致小巧,但随着龙芊芊的操控,它渐渐变得巨大,坐落到地上,最后足足比云好运还高出半个身子。
龙芊芊从空间灵具里取出一块灵石,随后就丢进了炉口之中,她慢慢调动起心脉中的龙灵力,不久后,一团灰黄色的火焰突然在炉口中燃起,只见那块灵石不断在炉火中翻腾着,随着龙芊芊纤细的指尖不断在虚空上刻画着,那块灵石之上,也渐渐出现了大量的纹路。
这样的过程持续了半个时辰,最后龙芊芊停下了指尖的动作,只见她指尖一挑,那灵石便落入了她的手心。
“这就是一次性攻击灵具,我的修为有限,配合上帝室的秘法,我最多也只能炼制出超出自身一个大阶的一次性灵具。”
龙芊芊有些不好意思的将灵石递给二人观看,毕竟只是试做品,灵具只有最基本的作用,外观实在算不上好看。
“所有类型的灵具我都擅长炼制,灵药的炼制也略懂一二,只要有机会能进入千劫试炼,我一定可以晋升成功。”
龙芊芊的语气中尽是遗憾,她在彼天五阶巅峰呆了五十年,一直碍于某些人的关注,才不敢前往千劫试炼,她的身边除了同门师兄弟以外,也没有朋友可以帮忙。
“所以芊芊姐姐就一直足不出户的呆在家里呆了几十年?”
“哇,真是人不可貌相,芊芊姐姐这么漂亮结果却是个宅女!”
小云好奇的把玩着一次性灵具,漫不经心的随口说着,龙芊芊一听不由感到一些尴尬,却又无法反驳,炼制灵具本就是一门极其枯燥又难懂的技艺,她自小深处宫中,炼具作为令皇子皇女们唉声叹气的必修课,却成了她唯一的乐趣,加上她本人有天赋,又能耐得住寂寞,离宫后,在不用担心来自宫内的明枪暗箭后,她更是一门心思扎进了炼制灵具的世界里,对于师兄弟来说枯燥的课程,却让她无可自拔的沉迷进其中。
经过一段时日的相处,云好运也逐渐了解了龙芊芊的性格,这位长公主面对追兵之时可谓是刚烈无比,但本质上,其实是一个既宅又胆小的怂包。
“没事的芊芊姐姐,以后小云我罩着你,区区千劫试炼,咱随便进随便出!”
想到龙芊芊这战战兢兢的性格源自童年时期在后宫之中的那些经历,云好运就不由更加想要帮助她。
“你对付那些追兵用的一次性灵具是自己炼制的?”
“嗯,我在四十年前出师之后,就偷偷找了一个地方躲了起来,那些一次性灵具就是在那之后炼制而出了。”
“可惜,那些能伤到劫王的灵具我要花好久才能炼成一件,最后的那一些都在和你们相遇的时候全部用完了。”
云好运连连点头,赞叹龙芊芊的天赋确实厉害,他曾近距离感受过那些一次性灵具的威力,确实不俗。
“也没什么啦!”听到云好运的夸奖,龙芊芊面色一红,她忽然转过身去,将四足小炉收回心脉之中,她的慌张,让小云露出狐疑的表情。
“除了师傅以外,我已经好久没和人聊过炼具的事情了。”
提起自己的师傅,龙芊芊的呼吸又变得有些沉重,她想到那些师兄弟们的尸首,本就难安的内心,再度生起一丝悲凉。
“我躲藏的地方只有师门的人才知道,一定是龙千川从他们嘴里逼问出来的。”
“那一天,若不是我出门采购天地宝材,恰好躲开了伪装成龙爪军的龙鳞军,恐怕已经——”
龙芊芊摇了摇脑袋,强行压下了对龙千川的仇恨和师门的悲哀,继续和二人讲解炼制灵具的一些常识,从她逐渐开朗的话语中,云好运和小云都能感受到她对炼制灵具那发自内心的喜爱,曾经所认为的长公主龙芊芊在舍去身份之后,也只是一个有着热爱之物的普通女子,如果不是出生在帝王之家,想必她的前半生必然不会如此如履薄冰。
“抱歉,我一时没注意就长篇大论了起来。”
在面前的炼具相关物品已经快堆到三人脑门时,龙芊芊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过去,也只有她的师傅能受得了她在聊到炼具时的喋喋不休,哪怕师兄弟们在了解到她的个性后,也都渐渐对她避之不及,生怕被龙芊芊拉住,直接开始一场临时的炼具讲堂。
“芊芊公主说的通俗易懂,这些知识对我们而言非常有用。”
“是啊,我虽然听不懂芊芊姐姐说的话,但我喜欢听芊芊姐姐说话。”
云好运无奈看向了双眼放光的小云,这丫头现在虽然机灵的不像是一只灵兽,但因为缺乏常识的原因,偶尔还是会整出不少乐子,如果可以,云好运真希望,她能从这些知识中领悟些什么。
龙芊芊暗中感动二人的体贴,在一边收起器物的同时,又一边偷偷的打量着云好运,见她不断偷瞄自己,云好运有些不解的问道。
“芊芊公主,是有什么问题想问我吗?”
龙芊芊被吓了一跳,她也知道自己很奇怪,自从决定再努力活一次后,她就不太清楚如何把握自己和云好运的距离感,其根本原因便是云好运一直以来对自己的称呼。
“龙好......公子,可以请你不要在称呼我公主可以吗?”
“这——也对,考虑到马上就要进城了,这样的称呼也未免太过草率。”
云好运左右一想,便认真说道:“那就芊芊姑娘吧。”
“喊我芊芊就好,或者叫我炼具狂魔,炼具痴女也都可以啊!”
龙芊芊一时冲动,没有忍住爆出了自己曾经的那些外号,她手足无措的看向二人,一心想钻进不远处的石头缝隙里。
小云突然从一旁钻了出来,手里还掂量着一次性灵具,几个大步便将龙芊芊拉开了老远,甚至用灵力隔绝了空间,不让云好运听到二人的交谈。
“芊芊姐姐,虽然这臭家伙救了你几次——”
“但你可千万不要想什么大恩无以为报,以身相许的事情啊。”
“我的一个好姐妹已经栽在他的手上了,你可不能冲动啊!”
龙芊芊被小云的话震惊到五雷轰顶,作为经受过帝师培育的长公主,自小便被灌输要成为一个矜持且有涵养的人,哪怕有七十年的放养经历,但大部分时间也是在独居闭关之中渡过,哪怕如今春心萌动,但仍然没有宣之于口的勇气,甚至就连隐晦的表达都不敢有。
“小云妹妹,你的兄长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吗?”
小云微微一愣,她最初只是觉得龙芊芊的反应很好玩,很有意思,但现在这情况,似乎就不是小云这只刚出世的小云雀就能妥善处理的了。
但好在,哪怕龙芊芊决心斩断过往,但她那帝室长公主应有傲骨和涵养却从未消失过,在内心涌出失落之情后,她迅速调整好情绪。
“谢谢你,小云妹妹,我明白了。”
龙芊芊摸了摸小云的脑袋,便朝云好运走去,小云的大脑还处于宕机的状态,她只感觉自己好像搞砸了什么事,但具体怎样,又无法好好形容。
“龙好公子,我刚才的意思其实是觉得龙芊芊这个名字还是有些显眼了,你看我要不要取一个化名。”
云好运恍然大悟,也觉得龙芊芊的顾虑很有道理,但他一贯都为取名犯难,实在无法给龙芊芊一个好的建议。
“呵呵——”龙芊芊还是第一次看到云好运这般古怪的表情,忍不住低头轻笑。
“其实,我避世的时候给自己准备了一个新的身份用来和同行交易灵具和天地宝材。”
“隐龙公子,以后在外人面前,就这么称呼我吧。”
云好运和小云面面相觑,目光中的困惑与迷茫让龙芊芊笑得更开心了。
十日后,在又经过几番跋山涉水,三人终于走出了龙背山脉,踏上了通往龙息城的官道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