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五这日,公主府外朱门悬彩,金狮镇门,门前两侧列着两队衣甲鲜明的羽林卫,手持长戟肃立。
赵尔忱带着两个姐姐在大门口下了马车,一位宦官领着她们进了府。
府内路径皆铺着红毯,两侧宫灯高悬,廊下挂着五彩宫灯,灯影摇曳间映得满院繁花如锦。西府海棠开得正盛,粉白花瓣落满青石小径,赵青棠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她因名字里有棠,便最喜爱海棠。
引路的小宦官也机灵,见赵青棠喜欢,便慢下脚步,叫宾客尽情观赏。
赵尔忱看向东侧,莲池里新荷初绽,不少锦鲤穿过青波,丝竹之声从远处传来,赵尔忱对音乐并无研究,只听着耳熟。
好不容易几人都看够了,跟着那小宦官去了正厅。
正厅内,紫檀木长桌依次排开,桌上摆着鎏金盏和白玉盘,盛着各式御宴菜式,宾客按品级分坐,亲王、国公们身着蟒袍玉带在左侧,右侧的命妇们头戴点翠珠钗,紫檀长桌后头摆案桌安置跟随而来的亲属。
赵尔忱和姐姐前后坐下,永安侯府的位置在比较靠后的位置,但好在正厅再大也就那么大,前头什么场景还是看得清清楚楚。
赵尔忱这一路走来,比小时候在永安侯府四处探险时还开眼,不愧是天家,赵尔忱感觉这地方不说有多么奢华,但确确实实威严得很。
她看向坐在离她不远处的宋言英和段蓁蓁,平日里最爱闹腾的几人,在这场合都缩起脖子来做人。
宋言英坐在他祖父后头,听着祖父和身边人悄声寒暄,宋言英也想找个人说说话,从进门起就一直憋着,他现在急切的想找个小伙伴,也好给自己壮壮胆。
在厅内搜寻了一圈,段蓁蓁正被她祖母拉去介绍给别人,赵尔忱倒是闲着,只是不肯搭理他,执意无视他的眼色。
那当然,赵尔忱才不要在这种场合跟宋言英眉来眼去呢,她又不是宋言英那个大傻子。
吉时一到,清和公主身着翟衣,由侍女扶着步出内堂,裙摆绣着七彩雉鸟纹,随步履轻晃如振翅,满厅宾客皆起身行礼,掌声与乐声交织成一片喜庆。
待赵尔忱抬起头看清楚清和公主的脸,有些傻眼,这不就是那个谢姑娘吗?那眉眼,那脸庞,不会错,就是她之前见过好几回,还对她发难过的谢姑娘。
谢是国姓,谢姑娘的身份看上去就来历不凡,她还以为谢姑娘是宗室女呢,谁能想到她就是那个传说中的清和公主。
谢迟望站在最上头最中间,居高临下的扫过全场,在赵尔忱整理表情前一秒捕捉到她那恍恍惚惚的样子,谢迟望当然猜得到她在想什么,看着赵尔忱恢复镇定自若的样子,嘴角微微勾起。
清和公主出来后,由端亲王代表所有人致辞,
“今日乃清和公主殿下开府之良辰,某谨代表宗室亲贵,恭贺殿下荣启府邸,福泽绵长。
忆昔殿下在宫闱之中,便以聪慧仁厚闻名,曾亲率宫娥绣锦缎赈济灾民,亦曾在御书房伴陛下论政,提出‘轻徭薄赋’之策,惠及万千百姓。今陛下恩准开府,是殿下德行所至,亦是宗室之荣光。
此府宅虽新,却承皇家气运——朱门映日,愿殿下此后尊荣不减;莲池映月,愿殿下心境常明;廊下繁花,愿殿下福泽如春日之景,岁岁繁茂。
某在此敬殿下一杯,祝殿下:开府大吉,万事顺遂,福寿安康,永享皇家恩宠。”
言罢,端亲王举杯,满厅宾客一同举杯响应,盏声清脆,乐声再起,宴饮之乐正式开场。
乐师换了轻快的曲调,舞姬们身着水袖罗裙从侧门入厅,观看歌舞之际,赵尔忱又偷摸瞅了清和公主几眼。
赈灾、论政,那这清和公主挺能干的,还特别受宠,她从宋时栖那听说,陛下亲生的皇子公主中,没有一个能和陛下谈论政事的。
虽然皇子和公主的年纪都还小,但清和公主的年纪也不大啊,才十二岁,长赵尔忱两岁。
赵尔忱心想,人家在自己这个年纪已经谈论政治了,自己离政事还有十万八千里那么远,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太大了,酸得她把对公主殿下的恭喜由十分真诚降到了八分。
谢迟望浅酌一杯桂花酿,目光扫过席面,见角落里坐着几位年事已高的老臣,便命侍女端上温好的燕窝羹,老臣们忙起身谢恩,赞公主仁善。
谢迟望将目光转回去,瞥见赵尔忱在长桌后有些许失落,他又一次摸不清这家伙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还没等谢迟望让人把赵尔忱叫来问话,宾客们开始献礼了。
其中一宗室子弟献了前朝大儒所画的《麒麟图》,画卷展开时麒麟看上去无比鲜活,谢迟望命人收下。
与谢迟望的不咸不淡不同,赵尔忱看得心里痒痒,依依不舍的看着侍女将画卷卷起。
宴会继续,原本奏乐的乐师突然换了曲风,琵琶声急促如雨点,紧接着,两名身着劲装的少年郎翻着筋斗入厅,手中各执一把银枪,枪尖映着灯光明亮闪烁。
二人你来我往,枪杆相击时发出清脆的“锵锵”声,时而跃起凌空刺枪,时而伏地旋身避闪,引得席上宾客忘了举杯,目光紧紧追着银枪流转,连几位老臣都忍不住抚掌叫好。
赵尔忱看得兴致勃勃,她也和杨师傅学武,可就是练些强身健体的基本功,长枪更是没碰过,不由得萌生起来让杨师傅正式教武艺的想法,片刻后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她知道自己肯定吃不了那个苦。
待枪术表演毕,谢迟望命人取来两匹上好的云锦赏给少年郎,少年郎们躬身谢恩,捧着云锦退下了。
此时,有内侍匆匆入厅,附在谢迟望身边低语几句,谢迟望点点头,随即起身对众人道:“陛下听闻今日宴饮热闹,特意遣人送了新贡的‘云山茶’来,诸位一同尝尝。”
话音刚落,侍女们便捧着茶盘上前,赵尔忱接过茶盏,感慨了一下清亮如琥珀的茶汤,轻啜一口,满口茶香回甘,真不愧是是御贡的茶。
宴席散后,赵尔忱在全场只能算个小喽啰,自然不能马上走,硬是等到亲王都离场了,国公也出了正厅,才敢起身准备回家。
只是这时天空飘起了细雨,落在廊下的茉莉花瓣上,赵尔忱伸出手捻起一瓣,花瓣沾着水珠更显娇艳,赵尔忱将它收入囊中,带走公主府一片花瓣以作纪念,嘿嘿。
因下了雨,谢迟望命人取来油纸伞,亲自送几位年迈的老臣和命妇到府门口,看着他们登上马车才转身回府。
回到正厅时,正好撞见赵尔忱小心翼翼的将一片茉莉花瓣收入囊中,他挑了挑眉,这家伙喜欢茉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