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门板会隔绝大部分声响,温赢垂着脑袋,也不着急,始终维持着或许下一秒就会有人来开门的挺拔姿态。
一直等到八秒过后,她才又按了一次门铃。
等待循环了三次,回答她的,始终只有自己清浅的呼吸。
只差临门一脚了,难道现在要一声不吭地离开吗?
温赢定了定心神,指尖终于下移,输入密码。
她其实挺排斥的,用自己的生日,打开属于他的领地,前任的关系……
三者串联到一起,如果要找出一个确切的形容词,那大概是,不伦不类。
“哒”一声轻响,她转动圆形门锁,大门弹开。
从门缝里隐约能窥见一点微弱的光,应该是有开一盏玄关灯。
温赢拉开门,眉头不自觉蹙了蹙,暗色调的装修风格,倒的确是挺符合顾思衡的性格的。
但他家里好像比外面还要更冷一些,像是久居着一只冷血动物。
“顾总?”温赢没进屋,仍旧站在门外,没得到回应,又扬高了一点音量,“顾思衡?”
耳边隐隐荡起她的回声。
温赢握着门把纠结了两秒,无奈,不得已,只能脱了鞋入内。
她出来的仓促,没穿袜子,毕竟又不是能去随便翻他柜子的关系。
温赢只能光脚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冰凉刺骨的触感,让她下意识蜷起了脚趾,也一下子醒了不少神。
她大致扫了一眼入户门庭,心中暗暗吐槽,也不知道他请的什么设计师,门口连个能顺手放放东西的柜子都不摆。
温赢站在原地,低头看着掌心的东西犹豫,要不要把它往地上扔了就走。
最终,优良的素养占据了上风。
悦澜府十九和二十两层是一样的布局,走过这段十几步的过道,拐角就到会客厅了。
方才回暖的脚掌迈向下一块砖,留下脚印,哪怕有所准备,她还是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每走一步,都是彻骨的冰凉,温赢在他们分开后就意识到了,她好像每次走向顾思衡路途,都算不上适然。
温赢刚到伦敦那一阵,总喜欢在夜深人静时,以一种自我折磨的心态回顾她与顾思衡的相识相知,只为从中找出,他确实是爱她的痕迹。
可她没能找到答案了,迷惘困惑,天未破晓,伦敦雾浓,被困住的不仅仅是太阳,还有她的心。
家人的爱,毋庸置疑;朋友的爱,热情炽烈。
可她不知道,和顾思衡之间,算不算有过爱?
那些耳鬓厮磨算不算爱;她生病时,顾思衡衣不解带的照顾算不算爱;他说,要给她最美好的一切算不算爱;还有好多……
她百思不得其解,那些过往相处的细节反倒越来越清晰。
原来,冥冥之中,很多东西都早已标注好了结局,一路上的那些痛楚烦闷其实警示过她,走下去是场虚无。
是她不甘心,是她非想要他,所以……
在一个浓雾退散的清晨,阳光爬上她的眉梢,温赢决定劝解自己放下,不再执着于过去的答案。
她告诉自己,人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温赢从小受到的教育,是从错误中总结经验,而不是不去犯错。
吃一堑,长一智就好,不要再干这样的傻事就好。
至于像今天这样的巧合,以后也不会再出现,毕竟等送完东西离开,他们之后的接触也只会仅限于工作场合。
温赢加快脚步,想着一鼓作气,赶紧放完东西赶紧走人。
她闷头一个劲儿地往前冲,根本没注意到转角处,有人影在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啊!”蓦地,鼻尖撞上硬邦邦的胸膛,温赢被吓了一跳,毫无防备地惊叫出声。
顾不上撞击带来的疼痛感,当下之急是先稳住身形。
可她本就还未痊愈的脚踝根本支撑不住摇晃的上身,人不受控地往后仰倒,指尖下意识地寻找一切可抓握的事物。
是抓到了的,凉薄的,不带温度的衬衫衣襟。
同时,腰间也骤然一紧,顾思衡扶着她站稳,很自然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吓到了?”
温赢还拽着他,尚且惊魂未定,呼吸不稳。
顾思衡注意到她赤着脚,轻拧起眉:“怎么光着脚就进来了?冰不冰?”
并没有等温赢的回答,一边说着,他脱下了鞋,轻松地环住她的腰将人拎起。
温赢就这么稳稳踩到了他的拖鞋上,脚下踩着的绵软触感让她回过了神。
酒精弱化了感官,温赢也并未意识到某个“坏习惯”的存在——四年的相恋时光,致使她的身体早已习惯了顾思衡的贴近。
因此,比起他们此刻过近的距离,她的第一反应更多是恼怒,为这一下本可避免的碰撞,也为顾思衡语气里好似拿她无可奈何的关切。
那种感觉像是又回到了五年前。
她很讨厌!
不悦往往使人无礼,温赢瞪眼向他质问:“你在,我按门铃你不开!”
“抱歉,你按了吗?我没听见。”顾思衡眼里闪烁着茫然的无辜:“我刚刚才下会,出来倒水喝才听见有脚步声。”
他的解释很有说服力,唇瓣上也有一点晶莹的润泽可以为他作证。
她盯着他的嘴唇看了两秒,疑惑自己怎么能连他的唇色都看得这么清晰,顿时反应了过来,他们贴得太近了。
温赢心头一震,松手,挣扎着去拉开贴在她后腰的大掌:“你松开我!”
顾思衡的手遒劲有力,仿佛是盘绕在她腰肢上的藤蔓,压根拽不开。
“阿赢,地上凉。”他语气里不带一丝杂念,一本正经极了,好像本就只是对朋友应有的关心。
可,谁要他的关心。
温赢并和他为此多做纠缠,不再挣扎,沉默了几秒后,冷静地开口:“松开,顾思衡。”
顾思衡望着她逐渐冷淡的眉眼,心口犹如扎入一根冰锥,伴随着温度升高,刺痛感也若隐若现。
不想,却又不能。
“那你站稳。”他妥协,一点点松开手掌。
温赢不想再浪费时间,没好气地把U盘塞给他,“东西还给你,我走了。”
她的动作很快,指尖轻擦过他的衣袖,不过短短一瞬。
这要他怎么舍得呢?怎么满足呢?
太短了。
能感知到她温度,嗅到她气息的时间太短了。
顾思衡并没有一味趋从内心的欲念,将她紧拥入怀。
他用仅存的理智,只是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阿赢,很久没见了,不多聊一会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