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大夫怕是来不了。”明皎淡淡道,“他与全掌柜一起被谢少尹带走了。”
“……”太夫人眼角一抽,头更疼了。
“外祖母,我给你按按头。”白卿儿忙走了过去,在太夫人身边坐下,动作轻巧地给她按摩起太阳穴。
诚王妃原本看白卿儿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可现在觉得与明皎这刺头相比,便显得白卿儿乖觉起来。
就像王爷说的,若是白家真的能起复,那儿子与白卿儿的亲事也不是不能考虑。
于是,诚王妃的态度软和了几分,故意说给明皎听:“卿儿,还是你孝顺。”
“皎姐儿,你还是当与你表妹学学,女子当恭顺柔婉。”
诚王妃以为明皎会羞恼交加,却见她不怒反笑。
明皎好脾气地劝:“姑母,您既然这么喜欢卿儿表妹,就该早点为她与庭表哥定下亲事才对,也好安表哥的心。”
“昨天庭表哥让二妹妹、三妹妹骗我去见他……”
“你胡说什么!”诚王妃急急地打断了明皎的话。
白卿儿脸色一变,正在为太夫人按摩的手倏然停下,难以置信地看着明皎。
她想说不可能,但那三个字却像梗在了喉头,怎么也说不出口。
明皎睨了白卿儿一眼,从容道:“姑母,我有没有胡说,您传二妹妹、三妹妹过来一问便知……或者,您回去问问庭表哥也行。”
“表哥还说,他是‘为我好’,劝我别趟谢家的这趟浑水。”
“这话也是奇怪,祖母给我挑的……自然是好的,难道祖母还会‘害’我不成?”
这下,连太夫人的脸色都变了,烦躁地挥开了白卿儿的手。
全然没注意她的指甲不慎在白卿儿的右手背上划下了一道细细的血痕。
白卿儿用帕子捂住了右手背,眼睫垂下。
电光火石间,闪过一个念头:莫非明皎之所以同意与谢思相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真正的目的是想借谢思激起萧云庭的妒意?
太夫人迁怒地瞪向了诚王妃,想质问她萧云庭这是什么意思,但最终顾忌长女的脸面,把话咽了回去。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情绪。
然而,明遇就没那么好的修养了,冷冷道:“大姑母,庭表弟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既与舍妹退了亲,那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自当一心一意对待他未来的世子妃才是。”
“他难道还想鱼与熊掌兼得不成?”
想起那个“兼祧两房”的提议,明遇眉宇深锁。
他最后一句话恰恰说中了太夫人与白卿儿心中的猜忌。
甚至连诚王妃也难免怀疑儿子是不是舍不下明皎……
但诚王妃自是不会承认这点,强撑着对明遇解释:“昨天有刺客行刺了蒋骧与魏公公,阿庭与二皇子奉皇命缉拿刺客,一路追到了无量观。”
“想是他怀疑刺客是谢家人,怕皎姐儿被谢家连累,这才好言相劝。”
“皎姐儿,阿庭他是一片好意。”
这番说辞连诚王妃自己都不信,自然没法说服其他人。
明遇冷哼了一声:“最好是如此!”
“烦姑母回去告诉表弟,以后他就算有这担忧,还是来侯府跟祖母、家父说。”
“……”
白卿儿咬了咬下唇,贝齿几乎将下唇咬出血来。
上一世,她因为嫁过人一直愧对萧云庭,觉得他对她的爱犹如那完美无瑕的美玉。
有时候,她面对他,甚至会有自惭形秽之感。
而现在,她心中的那块美玉有了一道裂痕……
这两天在她心头挥之不去的念头再次浮现——
果然,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是不是因为她是萧云庭得不到的人,上一世,他才会对她那么好?
她两耳嗡嗡,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根本听不到明遇后面还说了什么。
……
一盏茶后——
明皎终于从慈安堂出来。
候在院子里打转的紫苏忙迎了上来,关心地小声问:“大小姐,王妃没为难您吧?”
“没事。”明皎摆摆手,脚不停歇地继续往外走。“姑母说她代表哥跟我赔不是。”
啊?紫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王妃她肯道歉?”
诚王妃这个人素来高傲,紫苏完全不敢想象她给人道歉的样子。
明皎闲适一笑。
诚王妃当然不会主动道歉,是太夫人逼的。
太夫人一向疼爱萧云庭这个外孙,但萧云庭插手明氏女的婚事,是逾越,犯了太夫人的逆鳞。
太夫人深谙打一棒子给一枣的心计,随后也斥了明皎一番,说她太鲁莽冲动,就算萧云庭有错,她也该来请长辈做主……
明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没上心。
一路上,紫苏与明皎禀着一些琐事。
比如方才全妈妈哭哭啼啼地被人带走了。
比如侯夫人升了原本的副管事刘强家的当管事妈妈,如今厨房那边变了天。
再比如,一个半时辰前,她大嫂就将明皎的东西从诚王府带回来了,他们回府时恰逢四少爷明迹正要出门……
“阿竹就跟在四少爷身后出去了一趟。小姐,您猜四少爷是去哪儿了?”
紫苏卖关子地停顿了一下,看了看左右,终究没往下说。
主仆俩这时已经来到了蘅芜斋前,直到进了屋,紫苏这才吐出三个字:“大兴坊。”
大兴坊在京城是个很出名的销金窟。
不仅是个纸醉金迷的风月之所,还是个赌坊。
明迹大白天去大兴坊自然不是为了逛青楼……
“他去下注了?”明皎挑了下眉梢。
紫苏点点头,叹道:“四少爷胆子也太大了,这么点大的年纪,竟然敢去大兴坊下注。”
明皎轻笑了一声:“有其母必有其子。”
侯夫人惯会用邪门歪道敛财,她的亲生儿女自然是有样学样,一个个只想一夜暴富。
紫苏又道:“四少爷是与安远侯府、永安伯府的几位少爷一起去的,最近会试,大兴坊开了赌局,赌今科会元。”
“大小姐,你要不要猜猜四少爷给谁下注了?”
一个名字自然而然地浮现在明皎的心中。
“韦浩然。”她说。
重活一世,她自然知道今科春闱的状元与会元是同一人——韦浩然。
韦浩然还靠着状元的光环攀上了一门好亲,娶了庄亲王府的荣安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