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尹大人,我爹本本分分做生意,颐和堂绝对没有害人性命!”
“为了这桩案子,他已经被关在京兆府大牢整整八天,可怜他年事已高,身上又有陈年旧伤……”
全掌柜的儿子全浩也在围观的人群中,扬声对堂上高喊。
引来围观者一阵唏嘘声,纷纷对着全掌柜与古大夫投以同情的眼神。
“这颐和堂的掌柜还真是倒霉,平白在大牢里被关了八天。”
“既然查清了真相,就该早早将人放了才是。”
“那韦解元真是害人不浅。”
“……”
喧哗声四起。
公堂上的严府尹皱了皱眉头,又“啪”地拍响了惊堂木。
“肃静!”
“再有扰乱公堂者,本官绝不轻饶!”
全浩以及围观百姓又都噤了声。
严府尹面无表情地看着下方的全掌柜,又道:“全大宇,韦浩然谋害嫡母案许是与你无关,但颐和堂公然售卖假药,本官却不可不问。”
“傅班头,将证物呈上来。”
傅班头就让两个衙差将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提上了公堂,解开麻袋口,倒出一些暗红色的干花瓣,丝丝缕缕。
古大夫脸色微微一变,忍不住去看全掌柜,冷汗涔涔。
傅班头抱拳禀道:“大人,这是从颐和堂的仓库里搜出的……‘番红花’。”
“经过仵作以及百草堂的何老大夫确认,这并非是番红花,是莲须染红的假药!”
番红花是一种广为人知的名贵药材,可以活血化瘀,滋下元,悦颜色,不少家底丰厚的妇人都视其为养颜圣品。
番红花价比黄金,而莲须只是一种最普通的药材,价格低廉。
在班头的示意下,一个衙差捧来一碗清水,又拈了一小簇“番红花”放入碗中。
那簇“番红花”在水中散开,慢慢褪去颜色,顷刻间,原本清澈无垢的水就被一点点地染红……
公堂外,站在最前排的百姓看得分明,再次哗然,露出义愤之色。
作为普通的百姓,养家糊口已是艰难,最怕的就是生病,若是小病小痛,大都睡一觉,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但凡去医馆药堂看诊抓药,那定是不得已的大病。
若是病症久治不愈,那些诊金药费就足以令家境贫寒之人倾家荡产,他们最厌恶的就是那等子黑心的医馆药堂。
衙差将那碗被染红的清水送到了全掌柜跟前。
严府尹质问道:“全大宇,你还有什么话说?!”
全掌柜垂着头,盯着那碗里褪色的莲须好一会儿,双拳越握越紧。
突然,他抬起头来,再次喊冤:“大人,冤枉啊!草民实在冤枉!”
“这假的‘番红花’只要泡在清水中,便会露出真章,若是草民在颐和堂卖这等假药,岂不是早就被人发现了!”
“定是有人栽赃陷害,趁草民被关入大牢,故意将这袋子假番红花放在颐和堂!”
说着,他转过身来,对着站在公堂外的明皎重重磕了个头。
“大小姐,小人知道小人无能,这些年颐和堂每况愈下,去岁账上只赚了百两银子……大小姐不喜小人也是应当。”
“小人嘴巴不讨喜,也不知该怎么恳求大小姐的谅解,但小人绝不会做贩售假药那等子丧尽天良之事。”
“大小姐不喜小人,小人甘愿退位让贤。”
全掌柜这寥寥数语,就将众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明皎身上。
明远微微蹙眉,品出了全掌柜的语外之意。
那些围观者大都是摇摆不定的墙头草,前一刻他们觉得全掌柜卖假药实在可恶,论罪当杀,后一刻又觉得全掌柜所言也不无道理,没准他就是遭人陷害的。
更有人轻声嘀咕:“难道是这位大小姐不满掌柜赚不到银子,就设局陷害他?”
“做生意嘛,有赚有赔,哪有只赚不赔的。”
“……”
楚北辰沉下了脸,而明皎却面不改色,嘴角还微微翘了翘,轻声说:“巧舌如簧,倒是有几分其主的风采。”
“严大人!”楚北辰对着堂上的严府尹抱拳,朗声道,“在下楚北辰,这颐和堂原是我楚家名下产业,作为家姐的陪嫁,带去了景川侯府。”
“自家姐去世后,全大宇便成了颐和堂的掌柜,管着颐和堂诸事。可他背主欺主,这些年仗着侯府为靠山贩售假药,中饱私囊。还请大人恩准在下上堂陈述。”
严府尹也能看得出楚北辰是代外甥女上公堂,便准了。
守在公堂口的衙差就放楚北辰进了公堂。
谁也没想到的是,楚北辰上公堂后的第一件事,竟是出脚往全掌柜的心窝子狠狠踹了一脚。
“好你个背主的狗奴才!”
他一脚直将全掌柜踹了个四仰八叉,惨叫连连。
公堂上的严府尹眼角抽了抽。
全浩关切地惊呼:“爹!”
他真恨不得冲进公堂,但被衙差以水火棍拦下了。
等楚北辰又踹了全掌柜第二脚后,严府尹这才敲响惊堂木,出言警告:“楚北辰,公堂之上可不是你发泄私怨的地方。”
“你如此扰乱公堂,可曾将本官放在眼里!”
楚家是皇商,也就是内务府采办,楚北辰挂了个五品的虚衔,没有实权,但上了公堂也不必下跪。
楚北辰也识相,收了脚,又理了下衣袍,便规规矩拒地对着前方的严府尹揖了一礼。
“严大人,恕在下一时义愤,以致失态了。”
“全大宇贩售假药以谋取私利,辱了亡姐与颐和堂的名声,还要往在下的外甥女身上泼脏水,实在是可恨!”
“请大人恕罪。”
严府尹的食指在惊堂木上摩挲了两下,犹豫是否该小惩大诫,以儆效尤。
这时,从开堂起一直沉默的谢珩开口道:“府尹大人,法理不外乎人情。”
严府尹板着脸斜了他一眼。
蒲老安人的案子是谢珩揽回来的,前因后果,谢珩最清楚。
严府尹本是想交给谢珩审理,可谢珩非说什么要避嫌,那会儿严府尹觉得谢珩未免也太过谨慎,毕竟明、谢两家尚在相看,“八字还没有一撇”呢。
这会儿,谢珩又摆明在偏帮,又“不避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