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有错在先,我的主张合情合理。”孟氏寸步不让,“如果你不同意,我们可以到皇上面前去理论。”
如他所说。
舆论一边倒。
大多数都是支持她的。
一旦到了殿前,她有信心让夏云峥铩羽而归。
夏云峥综合考量,自然明白什么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算了,这不过是一点小事,用不着叨扰皇上。”
他可不想挨批评。
夏云峥再一次妥协:“财产三七分,你七,我三。另外,我大度一点,只要浅浅。至于其他的,你可以带走。”四个孩子当中,夏浅浅最不合他心意。
但他之所以要她,无非是看准了夏浅浅团宠的身份。
日后,也方便挟天子以令诸侯。
【我?你要我?可是,我不稀罕你。渣渣爹,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夏浅浅撇着水润润的小嘴,不太高兴地啃着胡萝卜。
胡萝卜色泽鲜艳,拳头般大小。
她咬一口,咯嘣脆。
“我嫁进来之前,国公府本就是一具空壳,如今它恢复成原有的模样,甚至更糟糕……那这是你的问题,我不需要跟你一起承担。”
“我的财产不可能让出去!”
“你要是不服,可以去官府告我。”
按照律法,她婚前的财产属于个人,而非夫家。
如果他告她,绝对告不赢。
他反而会出更大的洋相。
“孟氏,你就是犟种。”夏云峥胸口闷痛,气急败坏,“我怎么就和你说不通呢!”
说不通?
呵,这哪是说不通,不过是因为她没听他的而已。
“国公爷还是悠着点,可别一气之下见了阎王。毕竟,这和离书还需要你签字。这负债累累的国公府,也需要靠你扛着……”孟氏专门戳他的痛处。
夏云峥太阳穴暴突,还没有晕过去是因为他在强撑。
他愤怒了。
也失控了。
“孟氏!你身为我的妻子,就不能像从前一样安慰我吗?!还有,你非要揪着一点不放,如果真的闹过了,这儿女的脸面也会被你丢尽。”夏云峥脖子青筋明显。
孟氏依然不动安如山,她正要再刺他几句,却让小女儿抢了先:“哟哟哟,没本事的男人,脾气倒是大的吓人……”
分析到位。
字字扎心。
夏云峥想要掀桌走人,但脑子一热,他直接夺过夏浅浅,“行,你的要求我可以满足,但我跟你成婚这么久,不可能什么都捞不到!”
“夏浅浅先跟着我,我来照顾她。”
男方看重子嗣,这是南靖国的传统。
夏云峥心气不顺,打算走了。
孟氏哪能让他得逞?
“国公爷尊贵无比,从没有干过伺候人的活儿,怕是照顾不好浅浅。你如果执意如此,那今天,你就别想……”走出这一扇门!
不需要她吩咐。
小厮和婢女一拥而上,拦住了夏云峥的去路。
【渣爹确定要照顾我?那敢情好,正好让娘亲好好歇歇。】孟氏一直对她亲力亲为,鲜少假借于人,她眼底乌黑,明显疲惫,但她不说,可浅浅心里门儿清,【薅薅薅,浅浅要薅秃渣爹!】
薅羊毛?
薅夏云峥的羊毛?
要知道,他可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花她的钱如流水,可一牵扯到自己的利益,他总是锱铢必较。
“其实想想,你也并非一无是处。至少,你能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孟氏一改强硬,柔和下来,“你要走,我不拦你。”
既是浅浅的意思,她又哪里会否决?
“那就对了。”夏云峥本以为还得多费些口舌,但好在,孟氏还算识相。
“天黑之前,你记得带浅浅回来。”孟氏开口。
夏云峥应了声好,夏浅浅笑嘻嘻地挥挥手:“拜,拜拜。”
两人离开了孟氏的视线。
孟氏眸色清幽,光芒浮浮沉沉,时隐时现,让人看得并不真切。
良晌,她半是无奈,半是纵容道:“……浅浅这皮猴,真是没心没肺。”
诗琴在一旁恭候,面露浅笑:“她啊,可没什么坏心思,不过是爱玩些罢了。”
孟氏:“但当娘的,总有操不完的心。”
“奴婢却觉得,小小姐聪慧着呢,她吃不了闷亏。”但凡受了委屈,小小姐都会欺负回去。
孟氏理了下脸颊的碎发,举止优雅端庄,尽显大家闺秀的风范:“嗯,这倒是。”
遥远的天际,万里无云。
有徐徐微风扫过,带来一缕缕燥意。
书房。
古香古色的陈设,古典气息十足。家具和书画不少,墨香四溢。
夏浅浅坐在地面上,跟前摆着一张张宣纸,她手握毛笔,小脸板板正正,专注又严肃,仿佛她正在书写国家机密奏折一样。
夏云峥凑近一看。
是乌龟,是猪头,是老鼠。
还有她歪歪扭扭、潦草而凌乱的字体。
他越看,越是感到熟悉。
似乎,在一年以前,让他从此在朝堂上贻笑大方的开端,就跟这有关。
“夏浅浅,你为什么会画这些?又为什么会写这些?是、是谁教你的?”刹那间,夏云峥的脑海里涌现出无数个猜测。
他诬陷太尉府清白,妄图让太尉府深陷地狱的事情,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其中,并不包括孟氏。
但当初呈给皇上的证据,却不翼而飞。
他至今都查不出到底是谁偷走了。
他本来想算了,可夏浅浅此刻的涂涂画画让他汗毛直立。
对于他秘而不宣的心思,孟氏该不会早有察觉吧?
只是她没有戳破而已。
如此,一切变数都能够说得通了。
夏浅浅头也不抬,懒懒回答:“没人教我。”是她闲得无聊,便喜欢涂涂写写。
“可当时,你刚刚出生……”怎么可能无师自通?
夏云峥大手紧攥,面色渐渐发白。
最终,他压抑住声线的讶然,艰难吐露:“是你娘亲吗?”
他不愿意这么想。
可是,事实的指向让他不得不多想。
眼前好似浮现出浓重的云雾,缠缠绕绕,遮挡住了他的视线。
他隐隐觉得自己离真相很近,很近。
但他靠近一步想要触碰,却发现,只是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