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把黄豆埋在这细沙里发成豆芽?
沙子干净,水分又足,只要定期洒点水,豆子出芽应该特别快。
而且最近天气一天比一天热,这样的温度最适合豆芽生长了。
这个想法在她脑子里盘旋了好几天,终于下定决心准备动手试试。
于是,今天一早她就准备好了黄豆。
她还特意翻出一根旧气门芯,为了捕捉山上的猎物。
她听人说,前几天山里来了部队,打了不少野兔和山鸡。
现在山上猎物虽然少了些,但说不定还有漏网之鱼,哪怕只打到一只野兔也好。
她背起一个粗布缝的小袋子,里面装着黄豆。
右手紧紧攥着那副自制的弹弓,左手还提着个空竹篓。
这几月她一直坚持爬山、锻炼,脚力和耐力确实比从前强了不少。
可这座山实在陡峭,坡度大得几乎要贴着身子往上攀。
越往上走,腿就越发软。
走到半山腰时,她已经满头大汗,实在撑不住就扶着一块青石坐下歇口气。
她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珠,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早知道该等那三个孩子放学一块儿来,至少有人能搭把手,分担点东西。”
嘴里抱怨着,脚下却没停下。
一路上,别说野兔了,连个兔毛都没瞧见。
偶尔从草丛里窜出几只留种的小动物。
天不遂人愿,忙活了这么久,终究什么也没打到。
她没再多耽搁时间,找了一处背阴湿润的河滩,把黄豆均匀地埋进细沙里。
做完这一切,她又顺手脱了鞋袜,踩进清凉的溪水中,摸了两条小鱼。
拎着鱼,背着空布袋,她转身朝山下走去。
刚走进家属院的大门,她心里就莫名一紧,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平日里最爱搬弄是非的那群大嫂子,今天全聚在冯小梅家的院子里。
一个个脑袋凑在一起,压低声音嘀咕着什么。
冯湘湘本不想惹麻烦,只想低着头快步走过,装作没看见。
可就在她刚从院门口路过的一瞬间,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随即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转向她。
她心头一沉。
就在这时,她看见一个女人猛地抬手捂住嘴。
“就是她!真的是她!”
话音刚落,那些原本还带着好奇或试探的眼神,立刻变了味道。
捂嘴的那个女人忽然站起身。
“哎哟喂,这不是我们家的湘湘吗?”
冯湘湘抬眼一看,认出了陈美玉。
以前在食堂打过几次照面,也算是个熟面孔。
“陈美玉?”
她淡淡地开口。
陈美玉迈着碎步往前凑,本想要拉冯湘湘的手套近乎。
刚靠近,看着那双混着泥土味和鱼腥味的黑手,她连忙退了回去。
“湘湘,真是你呀!我刚听姐妹们说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这真是缘分啊,太有缘了!”
“是啊,真有缘。”
冯湘湘答得慢悠悠。
她的眼神淡漠,脸上那股“你真烦”、“少跟我搭话”的表情,根本藏不住。
陈美玉脸上的笑僵了一瞬。
“以前在村里的时候,咱俩最合得来。现在住一块儿了,还是邻居,你可得把我当自己人。”
陈美玉努力让语气显得亲近。
“这儿的人我熟,有啥难处,只管找我!谁让我是你堂姐的同学呢?也算是半个自家人了。”
她说着,还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冯湘湘没吭声,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然后,她什么也没说,转身推开面前那扇老旧的铁门,走了进去。
陈美玉是她堂姐的高中同学,读过几天书,便自诩有点文化。
说话总爱拽词儿,喜欢在人前显摆。
之前没见她的时候,冯湘湘压根想不起这号人。
现在人活生生地站在面前了,冯湘湘才猛然想起来。
听说她嫁了个当兵的,随军走了,走得很急,连个告别宴都没办。
谁能想到这么巧?竟嫁到同一个军区。
更离谱的是,还跟自己住同一个大院。
冯湘湘刚踏进家门,还没来得及换鞋,就听见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陈美玉拎着那桶沉甸甸的水,小心翼翼地走进冯小梅那屋。
她一进屋,立刻被围了个严严实实。
几个女人从凳子上站起来,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她。
“听说她以前真跟村长家儿子订过婚?”
冯小梅压低声音,其他人也都屏住呼吸。
陈美玉没急着答,先往冯湘湘家那屋瞥了一眼。
确认那扇门紧闭着,屋内没有动静,她这才满意地收回目光。
“我瞎编能有啥好处?图个乐呵?犯得着拿这种事撒谎吗?”
她语气笃定。
“千真万确!那小子跟她黏糊了快五年,从小一块儿长大,青梅竹马,全村人都认准了他们是一对。”
“你说人家是大学生,城里念书回来的,能看得上她?可她有本事啊。”
“她爸是烈士,国家给的抚恤金全归她花;爷爷和哥哥在部队当兵,津贴也一分不留,全都省着给她买这买那。”
陈美玉说得绘声绘色。
“那大学生呢?一年到头就一双破布鞋,冬天冻得脚裂口子,可她呢?季度换新衣,季季不重样,连袜子都是城里捎回来的细棉线织的。”
“我们都以为她俩铁板钉钉了,结果她突然撂挑子跑了。”
陈美玉摊手,一脸不可思议。
“连个理由都没给,一声不吭就走了。这事儿在我们村,到现在都没人能说清。有人说是她嫌人家穷,有人说是她早有外心,可谁也拿不准。”
“要我说,女人真得有点手段。”
她环视一圈。
“你瞅她那模样,唉!”
“同为女生,我都觉得辣眼睛。那皮肤黑,脸盘子大,嘴唇厚,走路还驼背,搁在村里也就是个最普通的丫头。”
“可她呢?能哄得全村最牛的高材生死心塌地要娶她。”
“来了这边,居然还勾搭上了厂长!你信不信?我亲眼看见她往团长办公室送饭,两个人在屋里一待就是小半天。”
这话一出,屋里的足足安静了两秒。
“我的天啊……她平日里看着温温柔柔的,根本不像是那种心机深沉的人啊?”
一个女人忍不住小声嘀咕。
“你们说……村长家那小子,真会因为两件衣服,就愿意娶她进门?那么大个小伙子,血气方刚的年纪,最缺的难道真是衣服?还是说……”
那人故意拖长了尾音,意味深长地顿了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