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九茫然了。
茫然后的一瞬间是从未有过的极度恐慌。
这一瞬间他甚至涌上了一个极为可怕的念头——如果小主人出事，他会用全世界给她陪葬。
他的主脑都因为苏殷的这番话而混沌了起来，在混沌的邪恶中，他清楚的明白，事实就是像她说得那样——
一旦这个药注射进去，他没有任何解救的办法。
零九从未有过这样庆幸自己是一个机器人，他能够在剧烈复杂的清明中运算出一个最好的选择，即便情感激烈，他依旧能保持最佳选择的理智。
他死死盯着苏殷的手，后退。
一步，一步，直到推到了门边。
“小主人，”他开口，声音竟然有些控制不住地颤抖，“请您放下手中的针筒，零九会带你去想去的地方。”
苏殷勾起嘴角，不为所动，跳下床，手上拿着的针筒依旧抵在自己的脖子上：
“你出去，往控制室的方向走，和我保持五米的距离，不要妄想夺走我手中的东西。”
在零九疯狂泛着蓝光的深黑色眸子中，苏殷笑得张扬：
“我知道你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能夺走我手上的针筒，可是万一那百分之一就发生了呢？你可以试试——如果你不在乎我是死是活的话。”
怎么可能不在乎，零九心想，他在乎的快要烧起来了。
他现在什么都不去想了，他现在只希望自己的小主人能放下手上的东西，他做什么都可以。
他说：“小主人，您小心一点，零九会听话。”他声音很低，像是在死死压抑着什么。
“不要折磨零九。”
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门后退，而苏殷一点一点往前走，两个人始终保持着五米的距离，这个距离，零九没有百分百夺下药剂的把握。
就这样，零九终于站在了主控室的门前。
苏殷挑眉：“打开啊。”
零九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朝着苏殷伸出手：“乖，小主人，你先把东西给我。”
苏殷朝着他眨了眨眼：“我不，你先开门。”
零九垂下眸子：“好。”
他的手指按上门上的指纹锁。
随着一声机械声“验证成功”，主控室的门缓缓打开——
一阵极为刺眼的光忽然从里面直射出来，猛地晃上了苏殷的双眼。
在那一瞬间，她的眼睛前面一片雪白，与此同时，一阵风袭来，她感觉到自己的右手手腕被扣住了。
“唔，挺厉害的。”苏殷也不生气，放松身体往后靠，靠在了一个颤抖着的滚烫的怀抱里。
她感觉到了后背传来的，剧烈的心跳声。
颤抖着的，好听低沉却压抑着疯狂的声音从她身后的头顶响起：
“啊……小主人骗我呢。”
苏殷眨了眨眼，终于适应了眼前强烈的光线。
零九在那一瞬间闪身到她的身后，一手死死扣住了她的腰，一手扣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死死固定在了自己的怀里。
零九在拿到那针筒的一瞬间就发现了。这里面根本不是氰化钾。
只是生理盐水而已。
“小主人骗我呢……”他又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声音又多了一点诡异的欣喜。
苏殷的腰被他扣得有些疼，她朝着主控室探了探头，里面的白光并没有散去，乍一看里面的光景和她前段时间来的时候完全不同了。
“我骗你，是因为你隐瞒我。零九，你嘴里叫着我小主人，心里还觉得我是小主人吗？”苏殷闭了闭眼，声音冷了下来。
扣着她腰和手腕的手微微松了一点，身后的声音很是坚定：
“小主人一直是小主人。”
苏殷轻哼一声：“那你违背我的命令……”
她声音软绵，轻声细语的带着一点甜味，说到最后的时候，尾音很轻。
然而，就在下一秒，苏殷忽然猝不及防大喝一声：
“跪下！”
身后的零九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命令一个机灵，一时间竟然是本能战胜了自我意识，“噗通”一声就在苏殷的身后跪了下来。
自然手也松开了。
苏殷就在这一瞬间，像是一条鱼一样从他的怀里窜出去，直接钻进控制室，飞一样关上了门。
苏殷和零九都有控制权限，但是苏殷权限高于零九的。她不想让他进去，那他就永远没有办法进去。
零九跪在地上，目光盯着紧紧关闭的主控室门，愣了半晌，露出了一个惶然的，绝望的笑来。
他总是以为自己能计算出小主人的每一个喜好，每一步动作。可是现在才发现，小主人才是对他了如指掌。
她终究还是进去了，是要去删除这些可怕的隐患吧。
学到的东西，自我意识，以及……
“情感模块？”
苏殷忍不住惊叫出声。
她无瑕去顾及被她关在外面的零九现在在想什么了，她看得出来零九绝对不想让她进来，就算进来也一定会动用控制的能力隐藏一些东西。
所以她一个人溜进来了。
果然，有她意想不到的东西存在。
之前的黑暗一片的情感模块的位置依旧是黑的，出厂就有的情感模块并没有被修好。
可是在主脑的另一侧，竟然多了一块发亮的东西，那上面布满了像是人类大脑的神经脉络一样的电流线，强烈的耀眼的光线在上面流动变换。
刚刚她看到的是耀眼的白光，可是现在，那光暗淡了下去，竟然变成了灰色，而且隐隐约约有更黑的迹象。
除此之外，主脑的其他部位都有了或多或少的扩展。
这一切，就像是——进化。
苏殷张着嘴巴都忘了呼吸。
如果她没有想错的话，零九在学习进化的过程中，给自己创造了一个感情模块，就是新多出来的这个。
这是全新的，没有人类干预的，完全以机器人思维创造出来的感情模块。
既有人类强烈的感情，也有机器冰冷的无情。
所以，难怪他杀人那样轻松，难怪他行为那么偏执，难怪他不想让自己看到。
这太可怕了，完全超出了人类的认知，机器人能创造，能进化，将会很快超越人类，成为世界的主宰。
苏殷两眼发光，着了魔一样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一下那网状的情感模块。
忽然，她的余光看到，主脑的某个部位忽然变了一个颜色，冒了一个不祥的火花。
她猛地回头——
身后，低着头的零九站在缓缓打开的门外，恐怖诡异的气息毫不掩饰地散发出来。
他刚刚强行破坏了控制系统，受到了一点损坏但是不重要，就为了——
他抬手，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苏殷：
“删除那些就等于是杀了我，我会在你杀我之前，先杀了你。小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