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扬随后才像是看到小皇帝似的，随随便便行了个礼。
在裘扬的眼里，小皇帝只不过是个摆设，他就像那些朝堂上的所有人一样，句句都是“启禀陛下”，但句句其实都是“启禀摄政王”。
白衡有些不自然地点了点头，垂下眸子，指尖将那帛书死死攥紧。
苏殷本来是想要一回来就研究一下裘扬身上那系统，但是现在白衡来了，苏殷怎么可能还会在意裘扬。
她摆了摆手：“云溪去和赵福安排。”
云溪连忙应下，垂着眸子有些僵硬地走到裘扬面前，做个了请的手势：“裘校尉请随奴婢来。”
裘扬有些诧异，深深看了一眼苏殷，深邃的目光深沉而又性感。
结果苏殷根本没有看他，而是歪着头盯着小皇帝看。
裘扬这个高级媚眼白抛了，有点浪费。他压下心中微微的不满，跟在云溪的身后走了出去。
云溪的心脏怦怦跳，觉得裘校尉看上去更迷人了，她几乎克制不住自己的倾慕。
可是她又知道，裘校尉是娘娘看上的人，她是绝对不应该有别的心思的。
云溪难过地咬住了自己的舌尖，努力克制才让自己面色如常。
*
而宫殿内，苏殷走到了白衡的面前，看着苍白的少年低着头，心思微动：
“怎么？”
白衡因为苏殷的靠近而呼吸急促起来，手指微微攥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手上一轻，那帛书便被拿走了。
白衡垂下眸子，乖乖等着苏殷的“训斥”。
然而片刻之后，苏殷却是走到了桌边，朝他招了招手：“过来。”
白衡听话柔顺地走过去，被苏殷按住肩膀坐在了软塌上。
苏殷的触碰令他浑身紧绷。
随后，带着笑意的女声响起，柔和中又多了一点睥睨的气势：
“这几个人，恐怕对陛下有些意见。”
说着，苏殷随手指了几个。
白衡一愣，心猛地一跳，意识到这几个人确实就是在朝堂上咄咄逼人的那几个大臣。
他不懂苏殷说这话的意思，是在试探吗？那是在试探什么？
他觉得这两天，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苏殷坐在了他的身侧，拿起了一支笔，嘴角勾起：“白衡，本宫现在就手把手教你，那些帝王之术。”
白衡的瞳孔猛地缩紧！
苏殷毕竟当过女帝，她现在的气势，要比原主还要像一个重权在握的领导者。
而白衡在一开始的惊讶之后，很快就完全沉浸在了苏殷的话语中。
每一句都来自上位者的经验与果决的手段，他疯狂汲取着这些知识，脑子里也不会再想那些所谓的隐忍或者试探。
他现在是一个极度渴求的学生，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的全心去学。
空旷的大殿内，少女清冷的嗓音不断响起，句句真言教导。
而少年只是目不转睛盯着桌案上的字迹，全心全意的投入。
不知不觉间，一旁的灯光都暗了许多。
苏殷觉得有些口渴，咂了两下嘴，刚准备唤云溪来添茶，却见白衡忽然起身，倒了一杯茶，双手捧住，送到了苏殷的表面。
他的眸色都在发亮，整个人也因此多出了一丝桀骜的少年气。
少年国君捧着茶水，低声道：“请用茶。”
苏殷挑了挑眉，端过茶水喝了一口润润嗓子：
“本宫讲的这些，你可还喜欢？”
白衡当即行礼：“摄政王深明大义、文韬武略……”
“停。”苏殷放下杯子挥了挥手，“我不爱听这些虚的，你可还喜欢？”
白衡一愣，垂下眸子，声音小心翼翼了一些：“喜、喜欢的。”
“那就好，”苏殷勾起嘴角，“本宫倒是有这个自信，讲的一定比那些夫子好。陛下若是不嫌弃，那每日下朝之后，便来我这边，想要问什么，学什么，尽管说就是。”
她说的潇洒，眉眼中没有一丝藏私的神色。
白衡也不是傻子，刚刚足足一个时辰的讲授，他受益良多，甚至许多百思不得解的地方，因为苏殷的一句话醍醐灌顶。
他不是白眼狼，这个时候若是还防着她，那便是真的狼心狗肺了。
虽然不知道太后为什么忽然变成了这样，可是……他感觉到了，她是为他好。
白衡忽然起身，后退了一步，跪在地上行了个大礼，声音莫名带上了一点哑意：
“多谢太后娘娘。”
苏殷叹了一口气：“不是说不要跪的吗？还有，怎么又叫太后了。”
白衡咬了咬嘴唇，站起身，没有说话。
他低着头，苏殷看不清他的神色，却能看到他攥紧的手指。
苏殷一时间猜不到白衡的心中所想，挠了挠头：“所以……陛下是不是该休息了？”
这话明明是为了他的身体着想，但是听在白衡的耳朵里，却是苏殷在赶人。
不知为何，白衡的脑中忽然想到了刚刚见到的那个高大的男人。
那是苏殷从外面带回来的，而且面对苏殷的时候，似乎没有太多的尊卑之分，再加上那男人过分英俊的脸，和高大完美的身材。
白衡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怒气，一瞬间，脑子发热，又道：“娘娘，皇儿还有一个请求。”
苏殷：“嗯？”
白衡咬着嘴唇：“皇儿……还想习武。”
苏殷摸着下巴，意识到，原主真的是什么都不给小皇帝学啊。
孩子好学怎么办？当然是满足他了啊！
苏殷觉得没有比白衡更好养的娃了。
别人都是劝着自家孩子向学，她是自家孩子自己要学，真不错！
苏殷立马点头：“当然可以，我明日就与大将军说一声，让他在军中找一个身手最好的来教你。”
白衡有些受宠若惊的抿了抿嘴。
他其实在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就有点后悔，因为……实在是有点放肆了。
他可以接受施舍，怎么可以提出要求呢。
可是没想到，竟然这么容易就满足了。
太后……好像真的不一样了，那他，是不是朝着自己的目标更近一点了？
他身上还有着半个月前被苏殷惩罚留下来的淤青，可是现在，好像浑身的伤都消失了。
他心中涌起热流，那热流冲到鼻尖，竟带来微微的发酸。
刚准备道谢，忽然听外面云溪小声道：“娘娘，裘校尉求见。”
苏殷“嗯”了一声，裘扬便大步走了进来。
苏殷转向白衡：“天色晚了，好好休息。”
白衡在裘扬进来的一瞬间就绷紧了脊背，心中那说不清的焦躁又涌了上来。
他咬着嘴唇：“皇儿告退。”像是落荒而逃一样快步走了出去。
苏殷有些奇怪地看着白衡的背影，挠了挠头：
好奇怪，刚刚还挺开心的样子，怎么一瞬间看上去又生气了？
这就是叛逆期少年吗？
少年的心思好难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