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间一片死寂。
那扇通往深渊的巨门静静矗立，中央的黑暗漩涡缓缓旋转，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刚刚品尝完一道开胃小菜。
丹灵子最后那声凄厉的求救，似乎还萦绕在空气中。
影杀跪伏在地上，神魂僵硬，连思维都几乎停滞。
他刚刚亲眼目睹，一位王者级的存在，在自己主人的面前，被门后的未知恐怖，像抓一只小鸡一样，轻而易举地拖走，吞噬。
而他的主人，从始至终，没有出手。
不是不能，而是不屑。
或者说，是被一种更高层次的愤怒所取代。
“当着我的面，抢我的东西？”
楚阳依旧悬浮在原地，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让整片天地都为之冻结的寒意。
“有点意思。”
他缓缓转过头，深邃的目光落在了影杀的身上。
影杀浑身猛地一颤，仿佛被一头太古凶兽盯住，一股源自灵魂的战栗让他几乎要当场崩溃。
“主人……”
“影杀。”楚阳的声音平淡无波。
“属下在！”
“集结魂军，随我入内。”
简短的命令，不带任何商量的余地。
影杀的心脏，或者说他神魂的核心，猛地一缩。
进去？
进入那个刚刚吞噬了一位王者的恐怖漩涡？
恐惧如同无形的巨手，死死攥住了他的神魂。
但这种恐惧，在对上楚阳那双漠然的眼眸时，瞬间就被另一种更深层次的、名为“服从”的恐惧所取代。
违抗主人的命令，下场只会比被那只触手拖走，凄惨一万倍。
“遵命，主人！”
影杀没有丝毫犹豫，猛然起身，转身面对身后那数十位残存的王者怨魂，发出了冰冷的指令。
嗡！
残存的魂军迅速集结，虽然数量不足之前的一半，但那股由绝对服从凝聚而成的杀意，依旧让人心悸。
楚阳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他转身，一步踏出，身形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直接没入了那扇深渊之门中央的黑暗漩涡之中。
没有丝毫的犹豫与停顿。
“跟上！”
影杀嘶吼一声，强压下神魂深处的恐惧，紧随其后，带领着百王魂军，义无反顾地冲进了那片未知的黑暗。
……
穿过漩涡的感觉，极其诡异。
没有空间传送的撕裂感，反而像是一头扎进了某种粘稠、温热、充满了腥甜气息的液体之中。
耳边，或者说神魂之中，不断回响着亿万生灵疯狂的呓语、痛苦的哀嚎和歇斯底里的狂笑。
一股无形的、充满了污染性的力量，疯狂地试图钻进他们的魂体，要将他们也变成那呓语的一份子。
影杀感觉自己的神魂仿佛被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穿刺，理智正在被一点点地磨损。
他身后的王者怨魂们更是发出不安的嘶鸣，魂体表面的死气剧烈翻涌，抵御着这股无孔不入的污染。
就在影杀感觉自己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
眼前豁然一亮。
他们，出来了。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这位曾经的刺客之王，彻底陷入了呆滞。
这里没有天空。
头顶之上，是一片由无数扭曲的、紫黑色的血肉组织构成的穹顶，那穹顶还在有规律地缓缓搏动，像一颗巨大的心脏。
脚下的大地，也不是岩石或泥土，而是一片暗红色的、如同筋膜般的地面，踩上去柔软而富有弹性。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味，以及那种名为“魂疫”的、令人作呕的疯狂气息。
这里，根本不是一个世界。
这里是某个巨大生物的……体内！
“疯王乐园……活生生的地狱……”
丹灵子临死前那充满恐惧的话语，在影杀的脑海中回响。
他现在，终于理解了那份恐惧的来源。
就在这时。
“桀桀桀桀……”
“新鲜的……灵魂……”
“吃了……他们……”
一阵阵充满了贪婪与疯狂的意念，从四面八方传来。
只见远处那血肉大地的尽头，一道道身影，正以极快的速度朝着他们冲来。
那些身影，都曾是王者的形态。
有的身披破碎的战甲，有的手持断裂的神兵。
但他们无一例外，双眼都燃烧着纯粹的、不含任何理智的疯狂火焰。
他们的身上，缠绕着一道道肉眼可见的黑色疫气，嘴角流淌着混杂着口水与魂力的粘稠液体，如同饿了数万年的野兽，发现了最美味的猎物。
他们，就是丹灵子口中的“疯王”！
数量，足有上百位！
“迎敌！”
影杀嘶声怒吼，百王魂军瞬间摆开阵势。
然而，楚阳只是淡淡地瞥了那群冲来的疯王一眼，吐出了两个字。
“垃圾。”
他甚至没有亲自动手的意思。
就在那群疯王即将冲到近前的刹那。
轰隆——！
他们脚下的血肉大地，猛然破开！
一只，两只，十只……
数十只由纯粹死气与怨念构成的巨手，从大地之中猛然伸出，如同捕蝇草一般，精准地抓住了那些疯王的脚踝！
是第一层葬土的力量！
是楚阳这位新任的天地之主，在调用他的权柄！
被抓住的疯王们疯狂挣扎，用手中的兵器劈砍着那些死气巨手，但无济于事。
他们被死死地禁锢在原地。
“很好。”
楚阳满意地点了点头。
看来，这第一层葬土的掌控权，即便在这第二层，也并非完全无效。
他正准备让影杀上前，收割这些被困住的疯王。
突然。
他眉头一挑，目光越过那群疯狂挣扎的疯王，看向了他们的后方。
在那里，一道身影，正缓步走来。
那是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他身穿一套早已被鲜血和污秽浸透的银色将铠，手中提着一柄巨大的、布满豁口的长戟。
他没有像其他疯王那样疯狂地咆哮冲锋。
他只是走着，但每一步落下，都让这片血肉大地为之颤抖。
一股远超其他疯王的、充满了暴虐与毁灭气息的疯狂意志，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他似乎是这群疯王的……首领。
当他走到距离楚阳百丈之外时，他停下了脚步，缓缓抬起头。
那张本该英武的面孔上，布满了狰狞的黑色纹路，一双眼睛里，是深不见底的混乱与疯狂。
他看着楚阳，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似乎在辨认着什么。
影杀在这道身影的注视下，神魂几乎要被那股纯粹的疯狂意志压垮。
这个家伙，比万骨之主变身之后，还要恐怖！
然而，楚阳在看清那张脸的瞬间，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一丝细微的波澜。
那不是惊讶，也不是恐惧。
而是一种……故人重逢的复杂。
楚阳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难明的弧度。
“想不到……”
他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了那疯王首领混乱的意志之中。
“堂堂帝尊座下，‘破军星君’，竟然会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