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婉还在思索着此处到底是什么情况。
村口的风突然变了。
不是山林间晨雾散去后的清爽风，而是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琴音，像被风吹散的丝线，轻轻缠上她的耳廓。
那琴音很淡，却带着一股穿透力，明明听起来在很远的地方，却仿佛就在耳边回响。
正是此前守陵人在西侧松林弹奏的曲调。
只是此刻少了几分悠然，多了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她猛地抬头，视线扫过赵家坳的屋顶，又看向远处连绵的山林。
琴音传来的方向，正是半山顶的位置。
还没等她细想琴音为何会传到这里。
眼前的景象突然开始扭曲。
原本挑着水桶往家走的中年汉子，身影像被揉皱的纸，瞬间变得模糊。
坐在门槛上啃麦饼的羊角辫小姑娘，笑容凝固在脸上，下一秒，她手中的麦饼竟化作半截染血的木棍。
村口的老槐树，翠绿的叶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发黑，树皮裂开，渗出暗红色的汁液，像在流血。
“什么情况！？”
苏清婉瞳孔骤缩，猛地站起身。
赤金火焰下意识在掌心凝聚。
不过呼吸间，整个村子都变了模样！
平整的青石板路裂开蛛网般的缝隙，缝隙里涌出黑红色的液体，顺着路面流淌，在低洼处汇成小小的血洼。
那些原本冒着炊烟的房屋，屋顶塌陷，门窗歪斜，墙面上布满深褐色的血手印，像是有人曾在里面绝望地挣扎。
方才还在交谈的村民，此刻全都倒在地上。
粗布衣裳被血浸透，有的双眼圆睁，有的胸口插着断裂的农具，尸体就堆在离她不过几步远的地方。
血腥味混着腐臭味，瞬间淹没了之前清新的露水气息。
这才是“鬼城”该有的样子！
这，正和之前村民说的鬼城，符合了！
苏清婉皱眉看着此处变化，眸中带着一抹凝重。
什么情况？
刚才还好好的村庄，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是幻觉？还是……空间重叠？
她蹲下身，伸手去碰地上村民的尸体，指尖刚要触碰到染血的衣裳，眼前的景象又猛地一晃。
枯萎的老槐树重新变得枝繁叶茂，塌陷的房屋恢复原状，流淌的血洼消失不见，倒在地上的村民们“活”了过来。
中年汉子继续挑着水桶往前走，羊角辫小姑娘笑着挥手，仿佛刚才那血腥的一幕从未发生过。
风还是清爽的风，空气里还是露水和麦饼的香气。
只有苏清婉掌心残留的灼热感，提醒她刚才看到的不是幻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清婉皱眉，目光再次投向半山顶的方向。
琴音已经消失了。
可她总觉得，刚才的“空间重叠”，和那阵琴音脱不了干系。
是虎山君和长城官方战斗了？
还是琴音触发了某种隐藏的空间规则？
她又看向村子内的村民，小姑娘正对着黄狗比划着什么，中年汉子在院子里晾晒玉米，一切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可苏清婉心里的诡异感却越来越浓，就像有一层透明的纱，罩在这个村庄的表面，让人看不清底下的真实模样。
“看来，肉眼是无法分辨了……”
苏清婉低声自语，“既然如此，那便开启破妄之眸吧！”
破妄之眸，是先前她二次扮演云缨之后，所抽到的奖励。
也是依靠着这个，她识破了玄冰人鱼的计谋。
只不过副作用太强，最近的战斗强度越来越高，所以她始终没开启，而现在……必须得开启了。
她要知道，到底是哪边的记忆产生偏差了！
【物品名称：破妄之眸（残缺）】
【物品等级：史诗级（残缺）】
【基础能力：可看穿自身10米范围内的虚妄表象，识破能量伪装、幻术陷阱及规则类隐藏。】
【特殊效果：凝视目标三秒，可解析其当前状态下的‘能量流动轨迹’（对异种、诡异种效果翻倍）。】
【残缺缺陷：每次使用后将消耗 60%精神力，且会触发‘视觉紊乱’副作用（持续 10分钟，表现为色彩颠倒、物体重影）。
【注：开启后能力持续时间为十分钟，每日最多可使用 3次，超过次数会陷入24小时失明时间，不可恢复，不可逆转！】
随着破妄之眸的开启。
苏清婉的瞳孔渐渐泛起淡金色的光晕，视线所及之处，空气里开始浮现出细微的波动，像水面上的涟漪。
这是“破妄之眸”开启的征兆。
能洞察方圆十米内的虚妄表象。
将被掩盖的真实暴露出来。
她缓缓转动目光，扫过赵家坳的房屋、街道和村民。
起初没有太大变化，只是偶尔能看到空气里闪过一丝黑色的残影，像极了深渊能量的波动，却又转瞬即逝。
直到她的视线落在村口老槐树的树根处，瞳孔突然一缩。
在破妄之眸的视野里。
老槐树的树根下，正源源不断地散发着淡淡的异种气息！
那气息很微弱，像是被某种力量压制着，若不是开启了破妄之眸，根本无法察觉。
更诡异的是，这股气息并非来自地下的异种，而是从“空间缝隙”里渗出来的。
就像这个位置的空间有一道微小的裂痕。
异种气息正从裂痕的另一端渗透过来。
“这地方……既然有异种气息？”
“还有这裂缝。”
苏清婉心中一动，“刚才看到的血腥景象，或许是裂痕另一端的‘真实’？”
她深吸一口气，同一时刻，火焰规则开始涌动！
赤金色的火焰顺着帝尊气息，一同注入双眼。
既然破妄之眸只能看到细微的异常。
那便用火焰规则加持！
火焰本就有净化深渊、破除虚妄的作用，双重破妄之下，想必能彻底看穿这空间的秘密。
随着火焰规则注入，苏清婉瞳孔的淡金色光晕中，多了一丝赤红色的纹路，视野里的空间波动变得更加明显。
老槐树树根处的空间缝隙，在双重破妄的视野里，渐渐扩大，露出里面漆黑的裂缝。
裂缝的另一端，正是她刚才看到的血腥景象。
倒塌的房屋、遍地的尸体、流淌的血洼。
甚至能看到几只黑毛伥鬼，正趴在尸体上啃食，。
绿色的深渊能量在它们周身缭绕。
而更远处，隐约能看到一道灰雾笼罩的身影。
此刻，正站在血洼中央，似乎在操控着什么。
是灰雾伥鬼！
苏清婉刚想看得更清楚些，突然觉得双眼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像是有无数根细针，扎进眼底。
“呃！”
她忍不住闷哼一声，下意识闭上眼，淡金色的破妄之眸气息和火焰规则瞬间溃散，破妄之眸被迫关闭！
再次睁开眼时，老槐树树根下的空间缝隙已经消失。
异种气息也无影无踪，村子又恢复了正常的模样。
中年汉子正靠在槐树下休息，小姑娘拿着麦饼，跑到槐树下喂黄狗。
只有双眼残留的刺痛感，和刚才看到的血腥景象，在提醒她刚才的一切不是幻觉。
苏清婉扶着老槐树的树干。
指尖传来粗糙的树皮触感，才勉强稳住晃悠的身体。
双眼残留的刺痛还在蔓延，视野里的景象开始扭曲。
原本翠绿的树叶染上了诡异的暗红。
村口的青石板路在眼中分成了重影，连不远处小姑娘手中的麦饼，都变成了模糊的紫黑色块。
“视觉紊乱……”
她低声喃语，抬手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却没心思理会这早已预料到的副作用。
真正让她心头发寒的，是破妄之眸的异常关闭。
她清晰记得【破妄之眸（残缺）】的属性面板。
开启后能力持续十分钟。
可刚才从她催动破妄之眸到被迫关闭。
满打满算不过三分钟！
“怎么会提前关闭？”
苏清婉咬着下唇，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鸣渊剑的剑柄，试图从记忆里搜寻疏漏。
她确认自己没有误触关闭的念头，也没有被外力打断。
刚才的刺痛分明是从破妄之眸内部传来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强行掐断了这股力量。
难道是……空间裂缝的问题？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苏清婉的心脏猛地一缩。
她回想刚才用火焰规则加持破妄之眸的场景。
那时空间缝隙在视野里不断扩大，裂缝另一端的血腥景象越来越清晰，甚至能看到灰雾伥鬼袖口的纹路。
就在她想看清灰雾伥鬼操控的东西时，双眼的刺痛骤然爆发，破妄之眸瞬间溃散。
“是裂缝另一端的力量在反噬？”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翻涌的思绪。
破妄之眸能看穿虚妄，可刚才她看到的不是简单的幻术，而是真实存在的空间裂缝。
或许这双残缺的史诗级眼睛，还无法承受“窥探空间本质”的负荷？
可不对。
之前对抗玄冰人鱼时，她也曾用破妄之眸看穿对方的幻术。
哪怕对方的幻术掺杂了规则之力，破妄之眸也撑满了十分钟，从未出现过提前关闭的情况。
苏清婉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刚才凝聚火焰规则时残留的温度还在，可精神力的耗损却远超预期。
“空间裂缝……灰雾伥鬼……”
“虽然不知道这地方到底藏着什么，不过，总算是略微搞清楚了一点东西。”
苏清婉长舒一口气，抬眸看着前方。
“这地方，根本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它的空间被人动了手脚，一半是正常的表象，一半是血腥的真实，而连接这两者的，就是老槐树树根下的空间裂缝。”
她突然想起溶洞里村民的话。
“周围的村庄都成了鬼城”。
或许村民们没有说谎。
只是他们看到的，是空间裂缝另一端的“真实”，而她之前看到的正常村庄，不过是被掩盖的“表象”。
至于制造这一切的，极有可能就是虎山君。
苏清婉的目光在眼前“正常”的村庄与半山顶琴音传来的方向间来回扫过。
破妄之眸关闭后的视觉紊乱还未消退，翠绿的树叶在她眼里仍泛着淡淡的暗红，可这丝毫不影响她理清思绪.
这个村子的空间裂缝藏着深渊的核心阴谋。
以她目前的能力，仅凭火焰规则和残缺的破妄之眸，顶多只能勉强感知裂缝的存在，根本无法深入探查裂缝另一端的真实情况，更别提找到操控空间的源头。
但那阵琴音不同。
也是那琴音响起，才让她意识到此处有问题。
所以，去半山顶找守陵人，或许是解开空间谜题最快的办法……
可念头刚落，苏清婉的脚步便顿住了。
她回头望向村口的老槐树。
那道空间裂缝就在树根下。
若不先做些手脚。
等她离开后，灰雾伥鬼极可能通过裂缝进一步扩大“真实层”的范围，甚至让血腥景象彻底吞噬表象层。
虽然，她不清楚此处的村民到底是人，还是异种。
但，她也不能看着异种出现而不管。
“先锁死裂缝再说。”
苏清婉低声自语，掌心缓缓泛起赤金火焰。
她没打算彻底封堵裂缝，以她目前的规则掌控力还做不到，只能用火焰规则在裂缝外围布下一层淡金色的屏障。
虽挡不住高阶深渊能量。
却能暂时压制裂缝的扩张，延缓深渊气息的渗透。
做完这一切，苏清婉就打算离开。
可就在她转身要走向老槐树时，一道平静却带着刺骨恶意的声音突然从身侧传来：“姑娘站在村口半天了，一会儿看树，一会儿望山，是在找什么？”
苏清婉的动作瞬间僵住，指尖的赤金火焰下意识收敛，几乎是同一时间，她抬眸看向声音来源。
村口的石磨旁不知何时站了个老人，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褂，手里攥着一根磨得光滑的木杖，嘴角勾着一抹极淡的笑，眼神却像淬了冰的刀子，死死盯着她的手腕。
准确来说，是盯着她手腕上亮着微光的战术手环。
“恩？”
苏清婉眯眼看着这个老人。
有问题！
她几乎没有犹豫，就感觉对方，有问题！
因为这老人的气息太诡异了。
明明穿着普通村民的衣裳，周身却没有半分烟火气，反而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浑浊波动。
不是深渊能量，却比深渊能量更让人心悸。
像是裹着一层伪装的毒刺，看似无害，实则一触即发。
苏清婉不动声色地将手搭在鸣渊剑的剑柄上，语气平淡。
“没找什么，路过此地，看这村子清净，多站了会儿。”
老人缓缓走近，木杖在青石板上敲出“笃、笃”的声响，每一声都像是敲在人心尖上：“路过？”
他挑了挑眉，目光扫过苏清婉腰间的鸣渊剑，“姑娘穿着长城的作战服，带着剑，倒不像是来山里游玩的路人……”
“而且，我是这村子里的村长，村里的人我都认识，周围的长城候选者，传承者也大多认识，可从没见过姑娘你。”
“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