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寓见了她，捏着烟，深深吸了一口，偏过头，吐出烟，不让沈惜沾染一点。
烟雾散去，他才说，“就知道你会出来。”
沈惜想起刚才车上凌舟的表情，“你刚才是不是有重要的事？”
“有个会。是我千邀万请的客人。”
“耽误你，我抱歉。”沈惜叹了声。
何寓看着她，“改成网上见面了。”
就在刚才，凌舟见沈惜进了医院大门，准备调转车头开回去。
何寓在后座敲了下车窗，“不走，等她出来。”
“何总，这……”
“改成网络会议。”
“那会不会显得咱们没诚意？”
何寓垂眸，“无所谓，我也不是很在乎。”
凌舟有些着急，“何总，本来这笔生意是顾家的，就因为顾致远出了事，顾驰渊自顾不暇，对方才肯跟我们谈。顾致远的审查不会一直拖着，估计近期就会有结果。如果您不把握这次机会，那我们精心准备的计划……”
“别说了，没什么，”何寓垂下眼，“顾致远能被审查第一次，也可能让他审查第二次。谁也不能阻止我的扩张计划，那些商人，见着顾家有顾致远这个靠山，就想巴结他们，我呢，偏不同意。”
凌舟听话，将车子重新开回去。
何寓降下车窗，望着山宇间沉沉的夜光。
凌舟从后视镜观察他神色，“何总，丽景的李知行递上一份计划书，是您之前推动的与酒庄合作计划，计划负责人是沈惜。但是……”
“怎么？”何寓见他欲言又止。
“李知行说沈小姐只想涨薪，不想升职，据说是要计划离开丽景。”
“离开？”何寓声音淡却冷，眉间一簇隐隐失望，“想离开？是有什么不开心？”
“并没有。我听人事部说，她之前算是实习岗，现在从南大毕业，可能想找一份更有前景的工作。”
何寓掀眼皮，“丽景就没前景吗？”
凌舟想起之前的事，“沈惜在程华露那边工作时，程华露就说过她能力挺强的，小公司可能留不住她。”
“丽景在北城很小吗？”
---这是北城最豪华的酒店之一。
“当然不。也许，沈小姐不喜欢这个行业。”
“她喜欢什么行业，你让李知行去问？”
凌舟了然，“您的意思是，她喜欢什么，就满足她？”
何寓挑眉，看向窗外，“现在还不到她能离开的时候。涨薪的事我同意，职位也可以给她。让李知行告诉她不要有负担，想走，随时可以放。”
凌舟点点头，脑子里还盘旋着刚才何寓的话，就见沈惜从医院里走出来。
车旁的何寓，脸色明显亮了一下，细微的变化，让凌舟心里产生了某种担忧。
他跟着何寓多年，从没见过他面对哪个女人时会有如此清明神色。
沈惜盯着他指间的烟，“我母亲的病复发了，医生说，要接我父亲过来，让她平复情绪。”
何寓敛眉，捏着烟，等她后面的话。
“你能不能带我去接沈文川？”沈惜鼓足勇气，“现在这时候，我找不到车去北城医院。”
何寓心里，翻涌着沈惜想离开丽景那件事，现在看来，她对他，没有任何留恋。
---亏他还心存幻想，幻想自己在她心里是有所不同的。
何寓的俊眉蹙了蹙，借着凉寂夜色看沈惜，“我又凭什么帮你？你母亲的病情，看上去也不是很大的事情。”
沈惜手指扭在一起，“等她病情稳定，我一定去橘镇帮你问生母的事。之前我答应的没办到，是我疏忽了。”
她的神色里，有一点水光模样，惶惶着，头发因为刚才的沙尘暴，显得毛毛躁躁，
像乞怜的小狐狸。
何寓手指动了动，“不用道歉，也不需放在心上。”
---反正也是留不住。
话落，他偏过头，不看沈惜。
沈惜退了一步，咬着唇，“那……算了吧。”
她没再看何寓，拢了下头发，往院子外面去。
院子外面路灯昏暗，夜色比之前更沉。
沈惜小小的一片身影，很快淹没在黑暗里。
凌舟忍不住推开车门，“她就这么走了？何总，您在这儿等了半宿，是为什么？”
春天的风其实并不寒冷，只是山里夜凉如水，走在路上越发心悸。
沈惜的心里涌上一片悲凉，她选择陈一函是对吗？
这个人看起来，处处为自己。
却好像每件事都将她推远。
咚咚，路边树林里传来几簇碎响，沈惜停下脚步，直冒冷汗。
一瞬间，一道黑影迅速从她脚边飞过，沈惜尖叫了一声，被人一把拽到怀里。
何寓的胸膛，不似顾驰渊的那样滚烫。
却也坚实而温暖。
沈惜的额头被他的手覆住，“你是什么胆子？吓出一身冷汗。”
树丛里，一只野猫转过身，喵喵朝他们叫。
何寓又把沈惜细瘦的肩膀拢了拢，“还在哆嗦吗？”
沈惜从他怀中抬起头，“你追上来做什么？”
她手一按，扯开一些距离，“走吧，不用你管。”
何寓挽住她手臂往医院方向走，“我已经安排人去接沈文川，他是住院病人，临时出去，还要医生的一些证明手续，凌舟会安排人办好。”
沈惜的眼角有一点湿润，“何寓，我……”
他没注意她的话，指着不远处的野猫，“瞧，它在跟着我们。”
黑暗中，黄色的毛球在偷偷移动，一蹦一跳，腿却很短。
沈惜被毛球吸引，问何寓，“它没有家吗，是野猫。”
“也许吧，谁知道呢。”
何寓见她盯着小猫不动，“怎么？你也喜欢？”
沈惜点墨般的眼睛望着他，“挺可爱的毛团儿。”
何寓也回头望了望，“是有点可爱在身上。”
说话间，两人已走到车子旁边，凌舟去接沈文川了，车里没人。
何寓看了下时间，“山路不好走，车开进来，估计要两个小时左右，不如先休息一下。”
他说着，打开副驾驶的门，“你进去休息，我在外面等。”
沈惜扫了眼不远处宽敞明亮的医院大厅，“里面有长椅，或者我找医生说一下，找个地方给你休息。”
何寓摊开手掌的伤疤，“我有阴影，不想再闻消毒水的味道。而且，医院里有传染病。”
他说着，捞过沈惜，按在车里。
俯下腰，帮她调整好座椅的位置。
距离有点近，苦橙香又钻入沈惜的鼻子间，她微微偏过头，额角蹭到他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