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薄的月光混着灯影，笼在细雨缠缠的夜色里。
顾驰渊唇角一丝淡漠，讽刺又凛冽。
他只是堪堪站着，眼眸低垂，就足以掩盖旁人所有的光芒。
陈一函狼狈地扫了一眼沈惜，低下头，“顾总，我没你那样的本事，也做不出与你同样的事。”
他似只斗败的公鸡，退后一步，问沈惜，“下雨了，我……我送你回家吧。”
沈惜拿出纸巾，递到男人手中，“你先回去吧，我有事情要找四叔问清楚。”
四叔？
顾驰渊眸色一寒，眉宇间是几分怅然。
他拢了下自己湿掉的发梢，淡到，“这么心疼他，不如先走吧？”
陈一函看了看两个人，“那……我先回去了，你们慢慢聊。”
他转身，顾驰渊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最近在启辰，忙的是什么项目？”
启辰是顾氏集团的子公司，一句话，似在提醒陈一函：
他们的地位有多悬殊。
陈一函脚步一顿，双手攥拳，声音有些颤抖着，“最近在西山，新启动的医疗软件开发。”
“听起来不错，”顾驰渊滑动火机，低头拢烟，“至少不用出差，不会聚少离多。”
他捏着烟，沉沉吸了一口。
目光掠过沈惜，薄烟聚拢，又飘散。
掩住他唇边讳莫如深的笑。
陈一函不明白顾驰渊的话，提了口气，低下头，“顾总，我先走了。”
顾驰渊不看他，长指一点弹烟灰，沉默片刻，才道，“去吧。”
陈一函寂落地瞧了沈惜一眼，快步走到路口，拦下一辆出租车。
他始终抱紧手里斜挎包，生怕沾上一点水渍。
烟头的猩红退了一半，顾驰渊才望向沈惜，
“你这样急，想问我什么呢？”
灯影交汇的夜色里，沈惜沾着泥水，眼神里尽是疲惫。
刚才的突发事件，她的心里是五味杂陈。
站在陈一函的角度，一万六千块，足够代表他心疼她的诚意。
可是，息事宁人就给钱，也不是沈惜想要的。
到底要什么？她自己也不清楚。
眼前的顾驰渊，就在这寂寂街头，好整以暇等着她。
看上去也并没有要带她离开的打算。
沈惜看看自己的一身泥，对顾驰渊说，“你能不能送我去福山路……”
男人看了眼时间，晚上十点半。
他拒绝，“我累了，想尽早躺下休息。”
沈惜扭了下手指，“我的床给你睡。”
顾驰渊眼神一晃，低头看着她。
沈惜忙解释，“老宅太远，你的公寓没有我的衣服，我明早还要上班，总不能穿着脏衣服。”
她扬起水润的巴掌脸，“所以去我那儿，是最优方案。”
顾驰渊想了想，敛眉头，“好吧，聊完我就走。”
……
周续见自己老板踱过来，忙走下来，拉开车门。
顾驰渊抓起薄毯，擦着沈惜脸上的泥水。
撩撩几把，动作一点都不轻柔。
弄完后，他随手一抛，毯子进了垃圾箱。
衿贵的克什米尔小羊绒，一条毯子五位数起。
沈惜有点心疼，跑下车，拽过毯子塞进背包里，“我干洗一下，还给你。”
这姑娘，是天生的简朴纯良，没有一丝浮华气。
即使跟着顾驰渊的那段日子，除了必要花销，她从不大手大脚。
顾驰渊给她的无限额信用卡，一次都没刷；
送过名包，她扔在寝室储物柜；
那枚两百万的胸针，留在老宅房间里。
反正没有一样用在自己身上。
“顾总，刚才给沈小姐找麻烦的，是个小包工头，下了工来找姑娘去娱乐城。他仗着自家有亲戚在交警队，胆子挺大的。刚才血液检测，是醉驾，现在已经在走拘留程序了。”
顾驰渊默默听着，问沈惜，“他是不是对你动过手。”
沈惜揉了下胳膊，皱眉头，“算了，我踹了他一脚，算是扯平了。”
周续嗯了一声，“踹得不轻。”
顾驰渊看过去，“怎么了？”
“沈……沈小姐踹了那人要害，踹得瘀血了，这会儿送医去治疗……”
“你挺有本事的……女侠……”
顾驰渊不紧不慢嗔了她一句。
沈惜脸一红，闷头不说话。
她最近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在巷子里扎刘大强那件事，到现在都悬而未决。
现在可不想再多一件了。
……
周续将车子停在建民小区楼下。
顾驰渊和沈惜一前一后走下车。
他刚想交代什么，周续就抢了话，“顾总，我有点累，要回去见女朋友，顺便把车开回您公寓。您要是方便，一会儿能不能自己打车回家？”
他扒着车门，满脸的求生欲。
顾驰渊凛了他一眼，“说不了几句，麻烦你等会儿吧。”
这双簧，顾大总裁不配合。
上到六楼时，姜倩倩正在拿钥匙拧门。
她看见顾驰渊，脸上一惊，忙闪身躲进房间里。
这种破败颓废的建筑，与男人的气场简直格格不入。
---不过，男人们果然是用下面思考的动物，只要妹子够美，什么泥不泥，屋子破不破，都无所谓！
沈惜的心也颤了颤，这女人没跟小老板去医院，云淡风清回来了。
金钱和身体的关系，果然简单直接。
顾驰渊跟着沈惜进到屋里。
沈惜弯腰换拖鞋，随口说，“没拖鞋，不用换了。”
男人一眼看见鞋架上的男士拖鞋，就是沈惜和陈一函在超市里买的那双。
“我的那双呢？”他声音不悦。
沈惜解开泥泞的衣扣，“想着你也不会来，扔了。”
“为什么扔？”他借着灯影看她。
“怕陈一函误会。”
“你都为他守身如玉的……他tm有什么可误会？”顾驰渊一顿，又问，“误会什么？说清楚。”
“误会我跟别的男人……”
“我是别的男人吗？”
别的---听上去像配角！
沈惜抬眼瞧着顾驰渊一张黑脸，就为一双十块钱的拖鞋，至于吗？
刚才扔五位数的毛毯，也没见他心疼过半分。
不过想到白天陈威仰的事，毕竟是顾驰渊为她报仇的。
沈惜觉得，为了感谢，至少不应该让他生气。
她从柜子里拿出练瑜伽的地垫铺在地上，推着顾驰渊坐在沙发里。
蹲下来，细白的手指解开男人的鞋带，拍拍软垫子，
“我知道你累了，脱了鞋，踩这里，放松一会儿吧。”
顾驰渊眸色一暗，一把将她提起来，拽到自己面前，
“你觉得，我是因为想换拖鞋，才对你发脾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