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逸摘下眼镜，指尖在终端边缘轻轻划过。屏幕的蓝光已经熄灭，但那行无法删除的缓存代码仍刻在他记忆里。他没有起身，只是将耳机重新戴上，声纹过滤模块启动的瞬间，耳道内传来细微的电流震颤。这是他为自己设定的安全阈值——从现在起，每一个声音都将被重塑。
峰会场馆的自动门在面前滑开。冷气裹挟着人群低语扑面而来，他低头穿过人流，长袍下摆扫过地面，脚步未滞。林悦早已等在签到处，看到他时眼睛一亮，快步迎上来。
“夜莺姐！你真的来了！”她声音清脆，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沈逸点头，声音经过系统调制，平稳而柔和：“你说有重要消息，我不能不来。”
林悦压低声音：“论坛上那个视频……很多人都在讨论。但我相信你，我们团队都相信你。”她递过一枚金属铭牌，“这是你的参会证，别弄丢了。”
沈逸接过，指尖在铭牌背面轻触——系统自动扫描，确认无追踪芯片。他将其别在左襟，随林悦步入主会场。
茶歇区人影交错。解说员苏瑶正与几位技术代表交谈，语速轻快，手势自然。沈逸端起一杯清水，站在不远处静听。
“这次的AI战术分析工具确实高效，”苏瑶笑着说，“连狂龙战队都在试用，据说训练效率提升了近四成。”
沈逸的瞳孔微缩。他不动声色地启动“极速学习模块”，将苏瑶提到的“AI工具”作为关键词锁定。系统瞬间调取过往赛事数据流，比对“狂龙”近期战斗轨迹。结果弹出：三场关键团战中，其走位路径与标准AI推演模型重合度达92.6%，远超正常学习曲线。
他放下水杯，转向另一组正在讨论新赛事规则的战队经理。
“匹配机制完全重构了，”一人抱怨，“现在根本不知道对手是靠实力打上来的，还是被系统‘推’上去的。”
“系统自适应调整是常态，你们只需要执行。”旁边的技术顾问冷冷接话。
沈逸的目光落在那人手腕上的智能终端上。屏幕一闪，系统自动标记其型号与昨日捕捉到的中继节点设备一致。他悄然后退半步，手指在袖中轻点终端，激活“碎片收集兑换”模块。一枚虚拟徽章从残缺地图中析出，表面流转着极淡的像素光纹，看似普通纪念品，实则内嵌微型探针。
他走向交流台，以“小白兔”团队代表身份登记礼品发放。工作人员接过数据包，顺手将徽章复制分发给身旁几位技术人员。沈逸注视着他们逐一佩戴，其中一人终端屏幕边缘，忽然泛起一丝熟悉的波动——与昨夜“夜莺”双影出现时的像素畸变完全相同。
他收回视线，走向圆桌论坛区域。
主持人正在引导议题：“本次《苍穹全球挑战赛》旨在促进生态多元，让更多新锐力量登上舞台。”
沈逸在后排落座，林悦坐在他前方。他轻轻碰了下耳麦，低语一句。林悦微微一怔，随即举手。
“我有个问题。”她的声音不大，却让全场安静下来，“新规则下，我们连匹配机制都看不懂，是不是有点不公平？为什么小型战队突然就能拿到顶级资源？这真的是凭实力吗？”
主持人笑容微滞：“这是系统智能分配的结果，旨在平衡竞争环境。”
“可谁来监督这个‘智能’？”林悦追问，“如果它被人动了手脚呢？”
台下一片哗然。沈逸闭目，启动“策略模拟空间”低功耗模式，实时捕捉在场八人微表情与语调变化。三人瞳孔收缩频率异常，喉结颤动超出基准值，其中两人正是“暗流科技”合作名单上的技术顾问。
一人脱口而出：“系统不需要被理解，只需要被信任。”
沈逸睁眼，嘴角微不可察地压下。信任？他比谁都清楚，当数据可以被篡改，信任就是最脆弱的屏障。
论坛结束，人群散去。沈逸缓步走向出口，目光扫过那些佩戴徽章的技术人员。他们的终端陆续接入主服，数据流开始回传。系统界面悄然展开，一份加密日志正在生成：
【合作名单提取完成】 【关联战队：17支】 【共性协议：暗流科技专属加密层】 【异常行为：14支战队近期战绩与资源获取严重偏离正态分布】
他正欲关闭界面，苏瑶从身后追上。
“夜莺，刚才林悦的问题……是你让她问的吧？”
沈逸转身，神情平静：“我只是觉得，有些话该有人说出来。”
“可你说出来的方式很特别。”苏瑶盯着他，“你不反驳，不站出来，而是让别人替你发声。你在试探反应，对不对？”
沈逸没有否认：“如果风暴要来，总得先知道风从哪边吹。”
苏瑶忽然笑了：“你知道吗？很多解说都在猜你是谁。有人说你是退役职业选手，有人说你是开发组内部人员。但我总觉得……你更像是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沈逸目光微动：“棋手从来不怕被看穿走法，怕的是对手根本不知道棋盘在哪。”
他转身欲走，苏瑶又道：“小心点。我听说‘暗流’给不少战队配了实时监控系统，不只是数据分析，还能捕捉操作习惯，甚至……预测心理模式。”
沈逸脚步一顿。
系统立即调取“隐藏身份加持”模块，检测自身行为数据外泄风险。提示浮现：【当前形象行为模型与基础人格匹配度83.7%，存在被逆向建模可能】。
他没有回头，只是抬手调整了耳麦位置。
场馆外，夕阳斜照。一名技术人员摘下徽章，随手放在休息椅上。终端屏幕熄灭前，最后一帧画面中，像素波动再次浮现，沿着边框缓缓爬升，像某种活物在苏醒。
沈逸走入地下通道，终端震动。
【数据回传完成】
【发现异常协议调用：情感参数采集模块】
【调用方：三支战队训练系统】
【目标特征匹配：高冷静值、低情绪波动、偏好夜间登录】
他停下脚步，手指划过屏幕。
将所有回收数据打包，导入“策略模拟空间”。
模拟尚未启动，系统突然弹出警告：
【检测到外部访问请求】
【来源：峰会官方回放服务器】
【请求内容：提取“夜莺”发言时段全息影像频谱】
沈逸指尖悬停在确认键上。
他知道，对方正在试图通过声纹、动作频率、甚至呼吸节奏，拼凑出那个不属于“夜莺”的真实轮廓。
他没有切断连接。
反而轻轻按下“允许访问”按钮。
但在数据流中，植入了一段经过“极速学习模块”重构的虚假频谱——那是他用林悦声线为基础，叠加系统生成的女性语调模型，再混入轻微环境杂音，完美模拟出“夜莺”回应提问时的音频特征。
请求方接收成功。
系统日志更新：【诱饵投放完成，追踪路径反向锁定中】
沈逸收起终端，步入电梯。
金属门缓缓合拢。
在闭合的前一瞬，他看见自己映在门上的倒影——长发、法袍、冷艳面容。
而在那影像的边缘，极其细微地，出现了一道几乎不可见的锯齿状裂痕，如同信号不良的投影。
电梯灯闪烁了一下。
门彻底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