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后堂的烛火,在穿堂而过的夜风中剧烈摇曳,将萧砚即将离去的、挺拔如孤峰的身影投射在冰冷的地砖上,拉得忽长忽短,如同命运飘摇的剪影。甲胄的冰冷光泽在昏黄的光线下流转,映衬着他脸上那冰封般的沉凝。书房内弥漫的肃杀与急迫,如同无形的绳索,勒紧了沈微的呼吸,也勒碎了她心中最后一丝侥幸——离别,就在顷刻!
陈锋和暗卫们早已领命而去,执行那一道道关乎前线存亡的紧急军令。沉重的书房门被无声地合拢,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甲胄的铿锵,却也将这方小小的空间,凝固成了生离死别的最后舞台。
空气凝滞得如同水银。
沈微站在几步之外,望着萧砚背对着她整理佩剑束带的动作。那每一个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急促的细节,都像钝刀切割着她的心。他即将奔赴的,是血肉磨盘般的幽州!是二十万戎狄虎狼之师的獠牙之下!他身上的玄甲或许坚固,却挡不住战场流矢的刁钻,抵不住刀锋劈砍的巨力,更防不住瘟疫的蔓延和毒物的暗算!
一股近乎窒息的恐慌和极致的不舍,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沈微!她不能随他上阵杀敌,不能为他挡箭遮刀,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最后的时刻,倾尽所有,为他增添哪怕一丝一毫生还的可能!
意念瞬间沉入脑海深处!
“星图”系统冰冷的界面瞬间亮起!沈微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针,飞速扫过那浩瀚如烟的兑换列表。她的目标极其明确——保命之物!
【名称:天蚕冰丝软甲(基础防护版)】
【描述:由未知生物丝混合特殊合金拉丝编织而成,轻薄如无物(厚度<0.5mm),贴身穿着不影响行动。可有效抵御普通刀剑劈砍、箭矢穿刺(需非重弩直射要害),对钝器冲击有良好缓冲效果。具备微弱温度调节功能。】
【兑换需求:能量点 8000点(当前可用能量:点)】
【警告:能量点低于安全阈值将影响系统基础扫描及物质转换功能!】
【名称:高效复合金疮药(小盒装)】
【描述:强效止血、消炎、促进组织再生。对贯穿伤、撕裂伤、烧伤有显着疗效。内含生物活性因子,可加速伤口愈合速度300%。】
【兑换需求:能量点 500点\/盒】
【名称:广谱解毒丸(小盒装)】
【描述:针对常见战场毒素(蛇毒、植物毒、腐毒及部分矿物毒)有强效中和作用。可延缓剧毒发作时间,争取救治机会。】
【兑换需求:能量点 500点\/盒】
看到“天蚕冰丝软甲”那高达8000点的兑换需求,沈微的心脏猛地一抽!这几乎是她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大半能量储备!一旦兑换,系统的基础功能将受到严重削弱,甚至可能影响工坊核心技术的维持!然而,目光扫过描述中“抵御箭矢穿刺”、“缓冲钝器冲击”的字样,她没有任何犹豫!
换!
必须换!
能量点可以再攒,系统可以蛰伏,但他若没了…一切皆空!
“兑换!天蚕冰丝软甲一件!高效复合金疮药一盒!广谱解毒丸一盒!”沈微的意念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瞬间下达指令!
【确认兑换!扣除能量点9000点!当前剩余能量点:1250点!警告:能量储备低于20%安全阈值!物质转换效率降低70%!基础扫描范围缩减至50米!被动预警功能进入低功耗模式…】
系统冰冷的提示音伴随着能量被急剧抽离的虚脱感瞬间袭来!沈微只觉得眼前一黑,一股强烈的眩晕感让她身形微晃,脸色瞬间苍白如纸,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1250点…这是她绑定系统以来,能量储备的最低谷!代价巨大!但…值得!
几乎在系统提示音落下的同时,沈微宽大的袖袍内,悄无声息地多出了三样东西:一件折叠得极其紧密、触感冰凉滑腻如同上等丝绸的轻薄软甲;一个巴掌大小、触手温润的白玉扁盒;一个同样大小的漆黑木盒。那软甲轻若无物,却蕴含着令人心安的力量感。
萧砚已整理好佩剑,系紧了玄色披风的系带。他最后看了一眼书案上那象征着死亡与责任的虎符,深吸一口气,猛地转身!那决绝的目光,如同即将离弦的箭矢,直指门外无边的黑暗!
就在他抬步欲行的刹那——
“萧砚!”
沈微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强行压抑的哽咽。
萧砚的脚步猛地顿住!他霍然转身,深邃的目光瞬间锁定了沈微。当看到她苍白如纸的脸色和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担忧与不舍时,他冰封般的神情终于彻底碎裂!那里面翻涌的惊涛骇浪再也无法抑制,化作了深不见底的痛楚与刻骨的眷恋!
沈微快步上前,没有多余的言语。她直接伸出手,将袖中那件折叠得方方正正、触感奇特的“天蚕冰丝软甲”塞进了萧砚手中。动作带着不容拒绝的急切。
“贴身穿上!”她的声音短促而沙哑,带着命令的口吻,却掩不住那份深入骨髓的关切,“刀枪无眼…这个…或许能挡一挡冷箭…”
入手冰凉滑腻、轻若无物的触感让萧砚微微一怔!作为习武之人,他瞬间就判断出这绝非普通丝绸!其坚韧和蕴含的防护力,远超他见过的任何内甲!他眼中闪过一丝震惊!这等宝甲,她是从何得来?价值几何?她…竟舍得?!
不等他询问或拒绝,沈微又将那温润的白玉盒和漆黑的木盒塞进他另一只手中。
“白盒是金疮药,再重的伤,只要还有一口气,立刻敷上!黑盒是解毒丸,感觉不对就立刻含服!”她的语速极快,如同在抢时间,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托付,“别问哪里来的!带着!用不上最好…但一定要带着!”
她的目光死死盯着萧砚的眼睛,那里面没有解释,只有一种近乎哀求的、不容置疑的决绝!仿佛在说:收下!活着!
萧砚握着手中那三件轻飘飘却又重逾千钧的礼物,感受着沈微指尖残留的冰凉和微微的颤抖,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混合着酸涩的痛楚,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防线!他明白了!她苍白脸色的由来!她为了弄到这些东西,付出了何等巨大的、他不愿去深想的代价!
无需言语的情愫,在这生离死别的沉重时刻,如同汹涌的暗流,猛烈地冲击着两人的心防。担忧、不舍、牵挂、托付…所有复杂而深沉的情感,都融进了这三件小小的礼物之中。
萧砚深深地看着沈微,那目光如同要将她的身影、她此刻苍白却无比坚毅的脸庞、她眼中那浓烈到令人心碎的情意,全部刻入灵魂的最深处!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所有的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最终只化作一个沉重无比的点头。
“好。”他哑声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他不再犹豫,当着沈微的面,迅速解开玄甲侧面的束带,将那件轻薄如无物的冰丝软甲贴身穿上。冰凉滑腻的触感瞬间包裹住躯干,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心感。他仔细地将白玉盒和黑木盒贴身收好,紧贴着心脏的位置。
做完这一切,萧砚抬起头,再次深深凝视着沈微。他的眼神复杂到了极致,有感激,有愧疚,有刻骨的眷恋,更有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
“沈微…”他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这一次,不再是世子对商女的称呼,而是最纯粹的名字。他伸出手,不再是虚握,而是紧紧抓住了她冰凉的手!那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的骨骼都揉碎!
沈微的手被他滚烫的手掌包裹着,那灼热的温度仿佛要烙进她的灵魂。她没有挣扎,反而用尽全身力气回握!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力量、所有的祈愿,都通过这紧握的双手传递给他!
“清河…交给你了。”萧砚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托付与沉重,“王府的压力,外界的觊觎…还有这乱世的风雨…我留下陈七和一半暗卫,他们…”
他顿了顿,另一只手探入怀中,取出一枚非金非玉、入手温润、雕刻着盘踞螭龙纹的深色令牌,不由分说地塞进沈微紧握的手中!那令牌造型古朴,入手沉甸甸的,带着他胸膛的余温!
“见此令,如见我!”萧砚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托付江山的沉重!“王府暗卫、清河县衙可用之兵、甚至…我在州府的部分隐藏力量,皆可凭此令调动!若遇危难,若有人胆敢趁我不在动你、动清河…不必请示!不必顾忌!杀无赦!一切后果,待我回来,一力承担!”
这枚令牌!比之前赠予的那枚更加重要!代表着萧砚在靖王府势力范围内几乎全部的、隐藏的力量!是他身份和权柄的核心象征之一!此刻,他却毫不犹豫地交到了她的手中!
沈微握着那枚带着他体温和心跳的沉重令牌,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无上信任与沉甸甸的托付,泪水再也无法抑制,汹涌而出!这哪里是令牌?这是他留给她的护身符!是他将自己的半壁根基,都押在了她身上!是他在这生离死别之际,能给予她的最深沉、最无保留的保护!
“萧砚…”她哽咽着,泪水模糊了视线,只能更紧地回握他的手,仿佛要将这触感刻进骨髓,“你…你一定要…小心!活着…回来!我…我在清河等你!我…我会守好这里!等你…回来!”
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最朴素、最沉重的祈愿——活着!
书房外,传来了战马更加焦躁的嘶鸣和暗卫低沉的催促声:“世子!时辰到了!”
如同丧钟敲响!
萧砚的身体猛地一震!他深深、深深地看了沈微最后一眼,仿佛要将她泪眼婆娑的样子永远烙印。那一眼,包含了万语千言,包含了所有的情愫与不舍,也包含了必须离去的决绝!
他猛地抽回手!
那紧握的温度骤然消失,只余下指尖的冰凉和令牌沉甸甸的重量。
“等我回来!”他最后丢下四个字,声音沙哑却如同惊雷,炸响在沈微的心头!随即,他再无半分留恋,猛地转身,玄色的披风在身后划出一道凌厉而悲壮的弧线,大步流星地冲向门外!决绝的背影,瞬间融入了那浓得化不开的、通往北方血火炼狱的沉沉夜色之中!
“萧砚——!”
沈微追到门边,冰冷的夜风裹挟着尘土扑面而来,吹散了她的呼唤。她只看到那玄色的身影翻身上马,在数名同样玄甲覆身的暗卫簇拥下,如同离弦的黑色箭矢,冲破了县衙大门,马蹄声如同密集的战鼓,敲碎了清河的寂静,也狠狠敲碎了沈微心中最后的防线,朝着北方烽火连天的方向,绝尘而去!
沉重的县衙大门缓缓合拢,发出沉闷的巨响,如同关上了生离的大门。
沈微扶着冰冷的门框,望着那空荡荡的、只剩下马蹄声回响的街巷尽头,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而下。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手,将萧砚赠予的那枚螭龙令牌紧紧按在心口的位置。那冰冷的令牌,却带着他残留的体温,仿佛他最后紧握她手时的灼热。
袖中,系统能量枯竭的微弱警报声如同蚊蚋。
怀中,令牌沉甸甸的重量如同山岳。
心中,那决绝的背影和那句“等我回来”的承诺,如同烙印。
生离死别的沉重,压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但手中紧握的令牌和袖中为支援前线准备的清单,却又在绝望中,支撑着她挺直了脊梁。
他奔赴国难,以身为盾。
她坐镇后方,以心为凭。
此去,烽火连天,生死未卜。
唯愿苍天有眼,佑他平安。
这无需言说的情愫与生离死别的沉重,都化作了她紧握令牌、遥望北方的、最深沉也最无力的祈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