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
温清宁眯眼仰视头顶上方的匾额,嘴里呐呐自语:“散骑常侍,宰臣次列,左之庭能做到这个位置不容易,凭他的年纪再往上升升也不是没有可能……所以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把近日所有发生过的事情在脑中一个一个分找出来,沉思许久扭头对李立身吩咐道:“骑马去相王府,请相王来这。常侍夫人被烧死可是大事,相王任京兆府牧,这般滔天大案,总要出面的。”
李立身惊讶道:“能请来吗?相王那样?”
想起那个梨花带雨悲春伤秋的大胖汉子,李立身就觉得眼疼。
温清宁点点头:“能的,相王为人虽然与众不同了些,但其实是个心软的人。”
李立身将信将疑地翻身上马,心道先去请吧。
温清宁四下探看一圈,走到一旁,低头吹了吹石阶上的灰尘,跟着又用手拍了拍,接着朝竽瑟招招手:“坐这儿等。”
“婢子给您垫个帕……”竽瑟“子”还没说出口,眼睁睁看着温清宁先坐了上去,“地上寒凉。”说着,在温清宁身边坐下。
“坐一会儿就暖了。”温清宁提手掩嘴小小地打了个哈欠,两臂交叠放在双膝上,然后把头枕在手臂上,侧脸说了一句,“我小憩一会儿,人到了叫我。”
“那您靠着婢子,要不然一会儿手和腿都该麻了。”竽瑟整理着右侧手臂上的衣裳,神情有些不自在,也有些忐忑。
她与温清宁是半路主仆,不像别人,有自小相处的情分在那。又才磨合好,前面相处的还有些不愉快。虽然知道温清宁不是个记仇之人,但还是有些忐忑不安。
突然,侧身上一暖,转头看去,肩膀上已经挨了一人。
温清宁闭上眼睛道了声谢,没一会儿就呼吸平稳地睡着了。
她昨夜回去的晚,没睡上几个时辰便又早起查案,为了一会儿有精力勘验,她必须睡一会儿养养神。
竽瑟微抿的唇角往上弯,心底的不安瞬间消失。
刚出宫时她是有些期待的,倒不是嫁人什么的。
在宫里见多了后妃们为了那些宠爱、荣耀争得头破血流,竽瑟早歇了嫁人的心思。
她期待的是去过那种不用再给人当奴婢、整天提心吊胆的日子。
她懂医术,专给妇人看诊也足够养活自己,所以对于给温清宁做婢女,心底其实是有些排斥的。
可排斥归排斥,竽瑟知道做人下人的,自该为主子着想,替主子分忧。
然而几次事情下来,也让她明白,自己跟着的人与旁的小娘子不同,她不需要像那些后宅婢女一般,也不用小心翼翼担心小命,她也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只要提前说清楚便可。
如此一来除了身份,其他倒也没什么不能接受,且渐渐寻到了乐趣意义……
相王带人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个女子头挨着头靠在一起睡觉的样子。
春寒料峭下两个瘦弱的女子坐在冰冷寒凉的石阶上,身后是门庭高耸的左常侍府,石阶下的街上是三三两两的行人,冷风瑟瑟中显得二人格外凄惨。
相王本就是个见花落泪的性子,此刻哪里还忍得住,当即哭着说道:“竹和中你去叫人,都是小娘子这大冷天冻坏了怎么办!梅榔,你去叫门,告诉左之庭,本王来查案!”
说话间,跟着竹和中朝温清宁和竽瑟走去。
“郡君!郡君!”竹和中轻声唤道。
“郡君,竽瑟姑娘!竽瑟姑娘!”李立身跟着喊道。
温清宁一睁眼,刚好对上一张熟悉的大脸。
她望着被相王胡子拦截的泪珠,眼角微抽,无语了一瞬,稳着脸上的表情起身行礼。
“小女温清宁见过王爷。”
竽瑟随着她一同下拜,接着就默默退到温清宁身后,控制着自己的眼睛不要往相王脸上瞟。
“瞧着比上次见面时高了,也瘦了,但精神头不错。”相王捻着帕子擦去糊住眼睛的泪水,细细地瞧了一会儿,语带感慨,“你阿耶要是在就好了……这长安也不知道遭了哪路神仙,一个事连着一个事,让人待的不消停。本王都想等这回事了了,搬去洛阳住上些日子。”
“大约不是神仙,是我。”温清宁也不隐瞒,把方才左常侍府门房的话原一字不差地学了一遍,末了笑着补上一句,“不知道圣人会不会因此治我一个祸乱长安的罪名。”
她要是义愤填膺,满腹怨气的说这一番话还好,偏笑得一脸自然,自嘲的语气里又露出小女儿家的忐忑不安。
相王还记得温辅在世时,温清宁有父兄护着,每日过得是如何坦荡在、昂扬,此时见她这般,忍不住再次落泪,嘴里说道:
“浑说!你又不是头一次来长安,按照这个说法,长安城里的命案都是你做的,你阿耶、本王的京兆尹、光禄大夫断的都是冤假错案不成!圣人英明,断不会理会这种无稽之谈……不必理会那些人,能传这话出来的人自己就立身不正!”
话音刚落,“立身不正”的散骑常侍左之庭就带着两个儿子从大门走了出来。
相王的一番话,好巧不巧地落进他耳朵里。
左之庭稍一思索,就明白说的是什么。
他心中苦笑,不过是寻个借口不让温清宁上门罢了。
换做别的女子,被那般说,不说难过的闭门不出,也要不敢登门才是。
偏她是个脸皮厚又歪缠的,竟然把相王搬了过来。
这相王也是,在他的相王府哭就是了,跑到这里来凑什么热闹。
想到府里发生的那些糟心事,他就头疼。
然而别管心里怎么想,面上还要维持。
左之庭哭丧着脸上前请安,又对温清宁说道:“郡君误会,是府中下人听风就是雨,胡思乱想,把些有的没的扯到一起。我已叫他下去受罚,定让他长些教训。”
他衣袍脏污染着黑灰,头发散乱,脸上和脖子上还带着伤痕,看得众人大惊。
“你难不成还亲自上去救火了?人没事吧?”相王惊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