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文抬起头,缓慢而坚定地开口:
“在我眼中,人类......是一个充满了矛盾与可能性的、年轻而又古老的种族,他们渺小,渴望着星辰大海的浩瀚,却又常常因为眼前的微末利益而迷失方向,他们美丽,强大,丑陋,弱小。”
审判厅内,各方代表的反应各异。
赛文停顿片刻,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来表达那些过于复杂的感受。
“至于我为何......会如此执着于守护他们,甚至不惜......赌上自己的全部......”
他微微低头,“或许...正是因为这份在不完美中的挣扎与不屈,这份在黑暗中对光明的执着渴望,这份在渺小脆弱中所蕴含的、想要变得更好的无限可能性……让我看到了生命最本真、最动人的样子。
“守护他们,最初或许是职责,但后来早已超越了职责本身,成为了我灵魂深处无法割舍的选择。”
这番话如同一粒种子,落入审判厅内每个听者的心中。
即使是那些最为傲慢的高等文明代表,也不禁陷入深思。
在浩瀚无垠的宇宙中,每个文明都曾是渺小而脆弱的,都曾需要在黑暗中摸索前行。
赛文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更加坚定的光芒,语调也随之变得更加坚决:
“或许,正是因为在他们那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充满了缺陷与矛盾的短暂生命之中,我看到了......一种名为爱的、最纯粹也最强大的力量......”
他直视前方,目光穿越重重障碍,直达皇帝的双眼。
“为此,我......无怨无悔。”
说完这句话,赛文的姿态更加挺拔,眼中的光芒也更加明亮。
那不是挑衅,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平静与坚定。
皇帝静静聆听着赛文的每一个字,他的眼中闪过难以察觉的光芒。
那是一种模糊而复杂的情感,难以辨识是赞许、理解,还是某种遥远记忆的共鸣。
最终,皇帝微微颔首,“吾,没有其他问题了,审判,继续。”
随着皇帝的这句话,审判程序如同快进般迅速进行。
主审法官总结了赛文的认罪态度和违规事实,然后宣读最终判决:
“m78星云光之国宇宙警备队恒星观察员赛文,鉴于其在编号G-357行星长期观测任务期间,多次、严重违反《银河文明互不干涉基本法》及《宇宙警备队观察员守则》相关条款,对银河系局部区域秩序造成潜在风险,其行为已构成严重渎职。”
“然,念及其行为主要动机包含保护弱小新生文明免遭非法侵害之因素,且在整个审判过程中能够坦诚认罪,并深刻反省自身行为,经银河议会最高法庭及特邀帝国陪审团最终裁定,判处——剥夺其恒星观察员资格,并将其放逐于编号x-7超巨型黑洞奇点安全距离之外的独立隔绝空间,监禁两千年标准宇宙时,以儆效尤!即刻执行!”
相比强硬派最初要求的永久监禁或彻底分解,这已是相当从轻发落的判决。
赛文平静地接受了判决,微微躬身以示尊重和服从。
几位奥特战士上前,准备押送赛文离开审判厅。
一切看似已经落下帷幕。
“等等。”
所有目光再次聚焦在皇帝身上,充满不解、惊疑与恐惧。
皇帝缓缓起身,这个简单的动作在视觉上却形成了强烈的冲击。
虽然他保持着人类形态,但那股威压却足以让在场的所有高等生命体感到窒息。
皇帝直视赛文:“赛文,如果仅仅作为人类的视角来看,你对那颗蓝色的星球和其上那些人类所展现出的爱与保护,是无比伟大的。我毫不怀疑,若真到了那需要你做出最终抉择的时刻,你会为了守护他们,而选择炸毁光之国,背叛你的母星。”
这一尖锐的评价让全场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皇帝的语气转变,带上了前所未有的严厉:“但是,你的偏爱,太过了,远远超越了应有的界限,甚至超越了所能承担的职责,一味的溺爱与毫无原则的纵容,只会让人类失去自我实现真正成长的可能性,最终,这种畸形的爱,必然会将他们导向自我毁灭的深渊——无论是对于他们自身可能存在的那一丝微弱的光辉,还是他们本应拥有的、充满无限可能性的遥远未来。”
赛文微微低头,似乎在思考这番批评。
他没有反驳,但也没有完全认同,只是静静地聆听,等待皇帝的下文。
皇帝话锋一转:“既然你,已经为那些渺小的地球人类,充分展现了你那份如同太阳般温暖的慈爱,那么,接下来,就由吾,来为他们,展现宇宙法则中,同样不可或缺的另一面——”
随着这句话,祂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
耀眼的暗红色与深紫色光芒从他体内爆发,身躯迅速膨胀、拔高,直至变成一个身高百米的巨大身影。
恢复了姿态的皇帝,俯视众生,祂的存在压迫着整个空间,让在场的每一个生命体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渺小。
他宣告:
“——教训!”
这个词如同一柄重锤,砸在所有人的意识中。
然而,皇帝的下一句话,却让事情向着更加不可预测的方向发展。
“但这一切即将到来的裁决与惩戒,并非是以安培拉帝国皇帝的名义,不是为了维护帝国的所谓秩序,也不是为了扩张帝国的无上威严。”
祂缓缓抬起覆盖着狰狞黑色手甲的右手,五指张开,将整个宇宙都握在掌中。
“而是作为我,作为见证了太多黑暗、承载了太多绝望、也背负了太多孤独的我,所做出的,最终的决定。”
佐菲站起身,勇敢地提出抗议:“不!陛下!请您三思!地球人类他们还很弱小,他们......”
他继续道:“地球文明尚处蒙昧,他们所犯下的错误,还有改过自新的机会......”
各文明代表的反应更加极端,有的身体颤抖不止,面如土色;
有的则绝望地闭上眼睛,等待终结的来临。
而皇帝带来的随从——兰巴·拉尔和那台巨大的帝国mS战机也表现出明显的不安,独眼传感器闪烁着不安的红光。
兰巴·拉尔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询问:“陛...陛下......您的意思是......”
“没错。”
皇帝,平静地注视着面前的兰巴拉尔,“帝国,是时候迈入一个新的阶段了,而帝国本身,连同其所有的子民与制度,也将会是吾接下来……最重要的考验对象之一。”
这个回答让兰巴·拉尔更加困惑与恐惧,但皇帝补充道:“不过,这个考验,等吾处理完光之国的一些小事之后,再正式开始吧。”
接着,祂的语气罕见地转为温和:“兰巴·拉尔,吾此次前往光之国,你便不必随行了,现在,就请你先返回帝国,将吾今日的决定,原原本本地告知所有人吧。”
会皇帝突然话锋一转,以一种近乎家常的语气问道:“对了......兰巴·拉尔,你的孩子......应该也快要出生了吧?”
这个突如其来的关心让兰巴·拉尔震动不已。
他强忍着眼眶中即将涌出的温热液体,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足够平稳,用一种带着浓重鼻音的、却又充满了无限忠诚与自豪的语气,恭敬地回答道:“是的!陛下!承蒙您的挂念与祝福!臣下的孩子,预计在三个月后,便会降临于世!
皇帝的眼中闪过复杂的光芒——有欣慰,有羡慕,有深沉的悲伤,还有某种决绝。
但他的回应却极为简短:“很好,回去吧。”
“是!陛下!”兰巴·拉尔强忍着心中的万千思绪次向着皇帝陛下行以最崇高的帝国军礼,然后转身驾驶着自己的深蓝色mS,头也不回地、毅然决然地走向了那扇由皇帝陛下为他开启的闪耀着金色光芒的门。
皇帝静静地目送他消失在那片金色的光芒中。
然后,祂转向佐菲:“佐菲先生,带路吧,我,要去光之国,亲自拜访一下。”
佐菲从震惊中回神,略显僵硬地回应:“是,请随我来。”
他在前面引路。
与此同时,兰巴·拉尔的意识在金色传送通道中飞速穿行。
他紧握着操作杆的手因紧张而泛白,内心翻涌着无数的疑问与担忧:
“陛下......您究竟在想什么?'不是作为帝国的皇帝,而是作为我......这究竟意味着什么?难道帝国数万年来的基业,在您眼中,也仅仅是一个考验对象吗?”
他继续思考着:“新的阶段......这究竟是新生,还是......毁灭的前兆?”
但作为军人的忠诚很快占据了上风:“但是,无论如何,身为帝国的军人,身为陛下的臣子,我的使命只有一个——执行您的意志,守护这个您一手缔造的帝国......即便,这个守护的过程,可能要付出我的一切。”
最后,他下定了决心:“无论前路多么艰难,无论陛下的考验多么严酷,我兰巴·拉尔,都将坦然面对!为了陛下的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