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部医疗区 - 特护病房
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消毒水气味尚未完全散去的空气中投下斑驳的光影。
病床上的女子面色仍有些苍白,那火红长发虽略显黯淡,与明日香极其相似的蓝色眼眸却依然清澈,——惣流·恭子·齐柏林,刚刚从死亡的彼岸归来。
医疗监测仪器在一旁发出平稳而单调的滴声,记录着生命的律动。
明日香站在病床几步远的地方,双臂紧抱在胸前,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她的脸上混合着难以置信、愤怒、以及深藏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渴望。
紧盯着病床上的母亲,仿佛要将十几年来积压的情绪全部传递出去。
恭子缓缓睁开眼睛,视线聚焦在女儿身上,眼中瞬间充满了复杂的情感——震惊、狂喜、以及深深的歉疚。
她试图抬起手:“明日香…我的…女儿…”
明日香猛地后退一步,像是被无形的墙推开,声音尖锐而冰冷:“别碰我!你现在回来算什么?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抛弃了我!”
“那个时候,你眼里只有那个该死的EVA!你根本不在乎我!为什么?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选择一个娃娃而不是我?”
恭子的眼中涌上泪水,试图解释:“不…不是的,明日香…我没有抛弃你…我只是…被困住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那场事故中,我的灵魂被分裂了,一部分在试验体中彻底混乱,认为那个娃娃才是你,但更完整的一部分,却被吸入了二号机的核心。”
明日香发出嗤笑,充满了不信任:“困住了?多好的借口!你只是选择了你的研究,选择了那个怪物,而不是我!”
恭子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一些,声音带着痛苦的回忆:“是真的,明日香…我的灵魂…一部分的我…被二号机吞噬了…我一直…一直都在那里看着你…”
她的声音哽咽,“看着你战斗,看着你哭泣,看着你逞强…我想抱抱你,想告诉你妈妈在这里,但是我做不到…我只能看着…”
明日香身体一僵,怀疑地看着母亲。
她想起驾驶二号机时那些莫名的感应,那些狂躁与低语,那些仿佛来自机体深处的呼唤……
恭子看着女儿眼中闪过的动摇,继续说道,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每一次你连接二号机,我就能感觉到你…我的明日香,那么骄傲,那么努力…在我眼里,你一直都是最棒的!从来都是!”
“最棒的…” 这句话如同钥匙,瞬间击溃了明日香多年来用骄傲和愤怒构筑的防线。
她一直以来拼命证明自己,渴望得到的认可,此刻却以这样一种令人心碎的方式,从她以为早已抛弃自己的母亲口中听到。
明日香再也无法维持那副尖锐的模样,她的肩膀垮了下来,嘴唇颤抖着,蓝色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你…你说谎…”
恭子伸出手,这一次,明日香没有躲开。
母亲温暖的、带着些许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擦去她终于忍不住滑落的泪水:“是真的,明日香,妈妈一直看着你,为你骄傲,对不起…让你一个人…承担了那么多…”
明日香再也抑制不住,猛地扑到床边,紧紧抱住了母亲,将脸埋在母亲的颈窝里放声大哭。
积压了多年的委屈、愤怒、恐惧和思念,在此刻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倾泻而出。
她像个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紧紧抓住这失而复得的温暖,生怕再次失去。
恭子也紧紧回抱着女儿,泪水无声地滑落,浸湿了明日香的头发。
母女俩在无声的拥抱中,完成了迟到多年的和解,病房里只剩下压抑的哭泣声和监测仪器平稳的滴答声。
“我以为你抛弃了我...我以为你不爱我了...”明日香在抽泣间断断续续地说着。
恭子紧紧拥抱着女儿,轻抚她的背,就像明日香小时候那样。
“不,我的小公主,我从未停止爱你,哪怕一秒。”她柔声安慰道,自己的眼中也噙满泪水,“我一直在看着你,为你的每一个成就感到骄傲,为你的每一次受伤而心疼。”
时间在这一刻停滞,让她们有机会弥补那些失去的岁月。
良久,明日香终于从母亲的怀抱中抬起头,擦干眼泪,努力恢复那个战场上的明日香的样子。但她的眼中已经少了几分倔强,多了几分柔软。
“我...我现在必须要告诉你一件事,妈妈。”明日香深吸一口气,声音恢复了一些坚定。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恭子似乎并不惊讶,只是轻轻握住女儿的手:“是为了碇真嗣,对吗?”
明日香略显惊讶地看着母亲:“你...你怎么知道?”
她意味深长地看着女儿,“他是将我带回来的人。我欠他一份感谢,而你...你欠他的或许更多。”
明日香的脸微微泛红,但她并没有否认。
“我必须找到他,不仅是为了...为了感谢他把你带回来,还有很多话,我必须当面告诉他。”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如何表达自己复杂的情感,“他让我看到了自己的价值,不只是作为一名驾驶员,更是作为...一个人。”
注视着女儿,眼中流露出理解和关爱。
“你爱他,对吗?不管是什么样的爱,感激、仰慕、还是更深的什么。”
明日香没有直接回答,但她坚定的眼神已经给出了答案。
“我需要找到他,了解这份感情到底是什么。而且...”
她攥紧拳头,“那个笨蛋居然敢就这样消失,我一定要把他揪回来,好好教训一顿!”
听到这番话,恭子忍不住笑了起来,那笑声如同银铃般清脆,让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这才是我认识的明日香。”她温柔地说,轻轻抚摸女儿的头发。
“去吧,找到那个对你重要的人,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回来。”
“你不会再离开了,对吗?”明日香突然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安。
恭子摇摇头,眼中满是坚定:“永远不会。我已经失去了太多与你一起的时光,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了。”
她轻轻捏了捏女儿的手,“去做你必须做的事,明日香,无论你走到哪里,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为你骄傲。”
明日香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她站起身,恢复了那个自信骄傲的惣流·明日香·兰格雷的姿态,但眼中却多了一份从未有过的平静和坚定。
“我会回来的,妈妈,带着那个笨蛋一起。”她承诺道,声音中不再有往日的尖锐和不安。
恭子微笑着看着女儿,目送她走向病房门口。
在明日香即将离开时,她轻声说道:“明日香,记住,无论发生什么,无论你在何方,我的爱都会一直陪伴着你。”
明日香停下脚步,没有回头,但她的背影在阳光中显得异常挺拔。
“我知道了,妈妈。”她轻声回应,然后推开门,走向自己选择的未来。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病床上,也照亮了明日香离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