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福贵今年才九岁,满脸肥膘,眼睛都只剩一条缝。
时下人吃的没油水,林宝珠穿过来这么久也就见过两个胖子,一个高仕财,一个眼前的赵福贵。
但前者让人看了觉得喜庆,后者完全就只剩油腻了。
“啥?你奶摔了?”正同冯氏说话的柳氏腾的站起身:“严不严重?”
没多会,听到动静的赵氏也一脸着急的出来了。
林宝珠冷眼看着三人演戏,不得不说,演得挺逼真,不说大妞,就是刚进院子的林大郎都信了。
冯氏在没人看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转眼又换上关切之色:“咋摔了,严不严重,那你快回去吧。”
林宝珠:唔,老太太也演得不错,就是有点ooc了。
柳氏:……
赵氏担忧道:“娘,我想让大妞替我去看看我娘。”
“应该的应该的。”冯氏点头如捣蒜,心里却在腹诽,大妞又不是大夫,去了能顶个屁用啊。
“大嫂,你真的想好了吗?要让大妞去赵家?”林宝珠突然问。
赵氏脸上闪过慌乱,很快又被焦急代替:“幺妹,我娘她年纪大了,我这个样子又没法去……”
林宝珠冷下脸,真是无药可救。
“她小姑,我娘毕竟是大妞的姥姥……”
林宝珠打断柳氏的话:“我没说不让她去。”
柳氏喜道:“她小姑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大妞,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林宝珠淡淡撇了她一眼:“大妞去看望摔伤的姥姥能受什么委屈?”
柳氏暗骂自己得意忘形嘴太快,想说两句找补一下,就听林宝珠继续道:
“上了年纪的人摔倒可不是小事,轻则半身不遂以后再也站不起来,重则就这么去了也不是没有,大妞你好好替你娘尽尽孝。”
一听这么严重,大妞最后一点犹豫也没了,见赵氏脸色很难看,反而安慰她别担心,要注意自己身体。
去看望受伤的长辈,不好空着手去,林宝珠大方的去厨房割了条两指宽的肉让大妞提着:“人走之前总要吃上口好的,大妞你把这个带过去。”
好嘛,前一句还分轻重两个可能,这一句直接说赵母要死了。
柳氏讪讪道:“也没那么严重。”
她觉得自己再不说话下一句林宝珠该问什么时候可以去赵家吃席了。
“那可不一定。”林宝珠冷笑,又叮嘱了大妞几句。
目送几人离开,转身见赵氏看着院门方向发呆,林宝珠开口:“大嫂是不放心大妞吗?反正还没走远,要不我把她叫回来?”
赵氏眼神闪烁了一下:“幺妹你这话说的,她是去看望自己姥姥,我能有什么不放心,我就是担心我娘的身体。”
“是吗?大嫂别后悔才是。”林宝珠不再搭理她,端着木盆出了门。
赵氏听得莫名,倒也没有多想。
晚上吃饭的时候,林大郎兄弟三个没回来,周氏和陈氏不免问起来。
“他们去大伯家吃饭了。”林宝珠道。
林老爹一听放下碗就往外走:“你大伯请客吃饭咋不叫我。”
“回来。”冯氏将筷子重重一拍。
林老爹立马乖乖重新坐好。
“咯咯……”二妞几个捂嘴偷笑。
“娘,你当初是怎么给大哥相中大嫂的啊?“林宝珠托着腮帮子,突然问道。
周氏经常把她和林二郎的事迹挂在嘴边,陈氏同林三郎成亲时原主已经记事。
唯独林大郎这门亲事,她只听冯氏吐槽说当时林家为了下聘把家底都掏空了,旁的是一概不知。
按林宝珠对冯氏的了解,她应该看不上大嫂那个性子才是,更别说以她那抠搜的性子,又怎会花那么多钱?
周氏一听这话,立刻缩了缩脖子。冯氏冷哼一声:“还不是因为你二哥二嫂闹出来的好事。“
林宝珠看向一脸心虚的周氏。
“这就说来话长了。”周氏讪笑道:“我那时候不是跟你二哥看对眼了嘛,一开始我爹娘不太同意……”
其实最后也没同意,是她自己提了个包袱来的林家。(插播:不可取,宝子们别学,这是错误典范!!!爱人先爱己,各位宝子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切记!!!)
言归正传,周氏在家最小,也是被宠着长大的,周家人知道林家二房的德行,说什么都不愿意自家闺女嫁给林二郎受苦。
还扬言再看到林二郎去找周氏就打断他的腿。
“二郎去下湾村找我,都是大哥陪着望风。那天也是赶巧了...“
那日三人在河边柳树下碰头,忽然听见有人喊救命。周氏不会水,林二郎又不敢露面,最后只能林大郎跳下去救人。
捞上来的就是赵家姑娘。
本来这也算见义勇为的好事,谁料赵家人不仅不感激,反而倒打一耙,说林大郎毁了赵氏清白。
原来赵氏已经许了人家,因这事婚事黄了。
“赵家那个老虔婆,比我还不要脸!“冯氏现在想起还生气,“非赖着要你大哥负责。“
林宝珠听得目瞪口呆:“然后呢?“
“然后?“冯氏冷笑,“赵氏要死要活地上吊,绳子断了;投河,被人捞起来了。你大哥那个实心眼的,真当是自己害了人家...“
林大郎在院子里呆坐了一整晚,第二天红着眼睛说要娶赵氏。
冯氏虽然气得肝疼,可看着儿子那副模样,又怕真闹出人命,只得咬牙掏空家底下了聘。
“现在想想,还不如让她吊死算了!“
林宝珠知道老太太说的就是气话,林家人虽说行事混不吝,可决计做不到看着一个好好的人因自己家丧命。
却说赵家这边,大妞见赵母只是崴了脚,根本不严重,便想趁时间还早回家去。
不想赵母拉着她絮絮叨叨说了半天话,到后面柳氏又使唤她帮着做这做那,前后一耽搁,天就彻底黑了下来。
“家里又不是没房间,住一晚明儿再回去。”赵柳氏笑盈盈的招呼她到厨房吃饭。
吃过饭,赵福贵几个说要去抓萤火虫,邀大妞一块儿去。
在赵家待得越久,大妞心头的不安便越发浓重,哪也不想去。
然不等她拒绝,柳氏便往她手里塞了个粗布袋子,硬是将她推出了院门。
“表姐,你磨磨蹭蹭干啥呢,快走啊。”赵福贵在前头不耐烦的催促。
几个半大少年已经走出老远。大妞回头看了眼紧闭的院门,只得咬牙加快脚步跟上。
不想刚进林子,前面几人的身影忽然就不见了。
四周骤然安静下来,只有夜风穿过树梢的沙沙声。
黑暗像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大妞攥紧手中的布袋,恐惧驱使着她停下了步子,正要转身往回走,身后突然传来枯枝被踩断的脆响。
“表妹……”一道黏腻得让人发颤的声音响起,一个黑影直直朝她扑了过来:“别怕,表哥保护你……”
“啊……”
……
“幺妹,你咋还不睡?”夜已经很深了,陈氏没等到林三郎回来不放心出来看,见林宝珠坐在院子里,吓了一跳。
“睡不着。”
陈氏想问她是不是有心事,话没出口,院外响起林三郎骂骂咧咧的声音。
??大半夜的,林家人都被叫了起来。
??堂屋里,冯氏和林老爹沉着脸坐在上首,边上站着林宝珠,大妞躲在她身后,手紧紧拽着衣服一角,从进屋后眼泪就没停下来过。
??下面围站着不少人,一个约莫二十左右的男子被五花大绑的跪坐在地上,衣衫褴褛,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模样极为狼狈。
??这人正是柳仁。
??“赵氏呢?让她给老娘滚出来。”冯氏一拍桌子。
??林大郎握紧拳头,满脸怒火的去屋里喊人。
??“不是没挨到你吗?有啥可哭的?”冯氏嫌弃的丢了块帕子给大妞:“赶紧把眼泪擦了,别学你娘那臭毛病。”
??大妞咬了咬唇,她也不想哭,可眼泪怎么也忍不住。
??恰这时,门外传来赵氏的声音:“大,大郎,你走慢点,我肚子里还有你的儿子呢。”
??“闭嘴。”林大郎怒吼。
??赵氏一愣,被他拉得踉跄着进了堂屋,看到里面的情形,眸子微闪。
??“赵盼弟,你是不是觉得肚子里揣块肉就可以想做什么做什么?谁也管不了你了?”冯氏怒道。
??“娘,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没有。”
??怀着身孕的缘故,赵氏明显有了底气,连带着说话声音也大了不少。
??周氏撇撇嘴:“大嫂,不是你跟娘家人串通好一起把大妞骗去赵家,再喊来柳仁,想让他两生米煮成熟饭吗?啧,大妞可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把自己闺女送给人糟蹋,你也是真狠得下心。”
??大妞瞳孔一缩,不可置信的看着赵氏。
??在二婶婶开口之前,她满心被后怕占据,整个人恍恍惚惚,根本想不到旁的。
??是了,难怪一向不喜欢她的姥姥会拉着她絮叨半天,难怪舅母非要她跟赵福贵几人出门,难怪人会走着走着就不见。
??她还当是巧合,原来都是设计好的。
??而这一切的推手,竟是她亲娘!
那个下午还哭着对她道歉,说差点害了她一辈子的人……
她怎么就那么傻,居然真信了她的话。
她怎么就忘了,她是女子啊,不论多听话,做得多好,都注定不可能得到她娘的喜欢。
大妞其实一直知道赵氏偏疼姥家的几个侄子,也知道自己辛苦摘金银花,做绢花赚的钱给了赵氏后都被她贴补了娘家。
可她和二妞不一样,在她小时候,赵氏对她其实不算差,直到二妞出生,许是因为连生两个闺女让她觉得直不起腰。
赵氏开始不再亲近她们,反而一心向着姥那边的人。
相比从未得到过母爱的二妞,她算是个吃过“糖”的孩子,她还记得在全家人都围着小姑转,所有好东西都给小姑的时候,她娘也曾偷偷藏过一块糖给她。
而今,那块糖,变成了要人命的砒霜。
?赵氏一脸不解道:“二弟妹,你这话什么意思?”
??赵家人的计划确实如周氏所言,让柳仁和大妞先有夫妻之实,他们再假意去柳家为她要个说法。
等把事情闹开,林家人再是不愿意也只能把大妞嫁给柳仁了。
??另外只要说大妞早就同柳仁好上了,林家人就算恼也怪不到他们头上。
??赵氏不知道下湾村有没有闹开,计划具体进展到哪一步,可周氏说的那些她不能认。
?她努力稳住心神,环顾一圈,似刚看到地上的柳仁,不可思议道:“大妞,你又偷偷跟柳仁见面了?”
??一个又字,让屋里众人齐齐看向了大妞。
??“你这丫头糊涂啊,娘不是同你说了吗,你奶不同意你们的婚事,让你跟他断了,你咋就是不听呢,现在闹出这种事,你没了清白,以后还怎么嫁人啊。”
??赵氏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爹娘,是我这个做娘的没教好大妞,你们别怪她,要怪就怪我吧。”
??“娘,你在说什么啊?”
??大妞觉得自己快不认识这个讨好了十几年的女人了。
??来了林家后一直装死的柳仁这时也喊了起来:“没错,我和大妞是两情相悦,今天晚上也是她约我出来的,不关我的事,你们快放开我。”
??突然,嘭的一声响,却是林宝珠狠狠抄起冯氏面前装水的碗摔到了柳仁面前:“你给我闭嘴。”
??小六许久没发过火了,所有人都被她吓住。
??冯氏眼皮子跳了跳,看着地上碎得四分五裂的碗,有点心疼,咋还摔上碗了捏。
“赵氏,你是觉得我们都是傻子吗?”林宝珠连大嫂都不想叫了。
对上林宝珠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眸子,赵氏心下没由来的一慌,垂下头:“幺妹,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我,我知道大妞这次做的事太过出格,可事情都发生了……”
到现在还想往自己闺女身上泼脏水,林宝珠觉得跟这种人多说一句话都是浪费口舌,直截了当道:“爹,娘,把赵氏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