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主!簿!”
王大牛一字一顿,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那憨厚老实的脸上,此刻布满了狰狞的恨意。
他猛的转身,冲进屋里。
林枢心道不好,连忙跟了进去。
只见王大牛从墙角抄起一把砍柴刀。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层皮!欺人太甚!老子跟你们拼了!”王大牛嘶吼着,双目赤红,提着刀就要往外冲。
“大牛哥!冷静点!你不能去!”林枢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王大牛此刻哪里还听得进劝,他被无边的愤怒和悲痛吞噬,力气大得惊人,一甩,竟将林枢甩开。
“别拦我!谁拦我我跟谁急!老子今天就是要去讨个说法!他们不把咱们当人看,老子就让他们看看,兔子急了也咬人!”
王大牛此刻力气大得惊人,猛的一甩胳膊,竟将林枢推得一个趔趄:“林小哥,你让开!这是俺自己的事!翠花不能就这么白白死了,死得这么不明不白!俺要给她报仇!”
“报仇?你这样去了,除了白白搭上一条性命,还能报什么仇?”林枢急声劝道,“我们可以想别的办法!”
王大牛闻言,突然神经质地大笑起来,笑声凄厉而绝望:“想什么办法?他跟那马德,本就是一丘之貉!这世道,哪有我们穷苦人的活路!想要公道,只能靠自己手里的刀!”
他的双眼通红,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仿佛已经失去了理智。
“俺不怕死!俺死了,就能下去陪翠花了!但马德那畜生,必须给俺媳妇偿命!”
他嘶吼着,挣脱开林枢,像一头受伤的疯牛,冲出了院子,朝着县城的方向狂奔而去。
“该死!”林枢心急如焚。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秋月。
秋月俏脸上那惯有的玩味笑容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林枢从未见过的凝重。
不知何时也站在了院门口,静静的看着王大牛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只是那双通常带着几分邪气的眸子,此刻却深沉得如同古井。
“他这样去,必死无疑。”秋月的声音很平,没有了往日的跳脱和戏谑。
“我知道!我们得拦住他!”林枢说着,便要追出去。
秋月却微微偏了偏头,反问道:“拦住他?还是……帮他?”
林枢脚步一顿,愕然地看向她:“帮他?帮他去送死吗?”
秋月眼中掠过一丝难以名状的情绪,似是嘲讽,又似是某种冷酷的决断:“他一个人去,自然是送死。但如果那个主簿,真的做了那等猪狗不如的事情……”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其中的含义,却让林枢心头一凛。
“没时间说这些了!我必须去追!”林枢来不及细想秋月话中的深意,拔腿就向院外冲去。
翠花惨死,王大牛提刀复仇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了整个小村。
一扇扇紧闭的院门后,亮起了微弱的灯光,隐约可见一张张惊惧而又带着几分同情的脸。
有人小声议论:“大牛这是疯了!”
也有人咬牙切齿:“那马德,早就该天打雷劈了!翠花真是可怜!”
但,终究没有人敢站出来,更没有人敢跟上去。
县衙是什么地方?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狼窝!
主簿马德,更是出了名的为虎作伥,心狠手辣。
林枢在漆黑的乡间小路上飞奔,夜风呼啸,刮在脸上有些生疼。
他能看到王大牛模糊的背影,在前方跌跌撞撞,却固执的不肯停下。
“王大牛!你等等!你听我说!”林枢大声呼喊,但他的声音被风吹散,或许,王大牛根本就听不见,他此刻的世界里,只剩下了仇恨和绝望。
这已经不仅仅是王大牛一个人的事情了。
这关乎这片土地上所有被压迫的良善,关乎那些高高在上者肆无忌惮的欺凌!
他想起了秋月的父母,大姐,他们……是不是也曾遭遇过这样的绝境?
秋月之前说的话,此刻如同烙印一般,深深的刻在了他的脑海里:“在那些人的眼里,平头百姓根本不算人,不过是他们可以随意剥削、予取予夺的材料罢了。”
他必须追上王大牛,不仅是为了救他的命,更是因为,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又一条鲜活的生命,被这腐朽的世道吞噬。
可是,除了用蛮力阻止,他还有什么办法?
他空有后世的见识和一腔热血,在此时此地,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前方的王大牛,脚步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但他很快又稳住了身形,继续向前冲去,仿佛不知疲倦。
林枢咬紧牙关,拼命摆动着双腿。
身后,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林枢回头瞥了一眼,是秋月。
她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的跟了上来,身形轻盈,在夜色中如履平地。
她没有急于追上林枢,只是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像一个冷漠的看客,又或者,另有盘算。
那座象征着权力的县衙,就在前方不远处。
王大牛,离那扇门,越来越近了。
林枢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此时——
“吱呀——”
县衙那紧闭的朱漆大门,竟突然洞开!
火把的光亮,将门前照得亮透了。
马德带着一群衙役,从里面走了出来,脸上挂着戏谑的冷笑。
他一眼就看到了状若疯癫的王大牛,以及紧随其后的林枢。
“哟,这不是王大牛吗?”马德语调轻佻,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脚程不错嘛,比本官预想的要快上不少。”
他上下打量着王大牛,目光落在他手中紧握的柴刀上,嗤笑一声:“怎么,提着刀,是想来跟本官讲道理?”
“马德!我杀了你这狗官!畜生!”王大牛目眦欲裂,就要不顾一切地冲上去。
“大牛!”林枢死死拽住了他的胳膊,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将他按住。
王大牛浑身颤抖,肌肉绷得铁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马德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些:“啧啧,还挺有劲儿。王大牛,本官给你个机会,乖乖把刀放下,给本官磕三个响头,再学几声狗叫,本官就大发慈悲,准你进去给你媳妇收尸。”
这话一出,王大牛身体一僵。
“啊——!”
他脖颈青筋暴起,双臂发力,竟险些挣脱林枢的束缚。
马德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慢条斯理的补充道:“哦,对了,忘了告诉你。”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抹令人作呕的淫邪笑容:“你那媳妇儿,很润,哈哈哈!”
“畜生!我杀了你!”王大牛彻底疯狂,双眼血红,最后一丝理智也被这句话彻底摧毁。
林枢几乎控制不住他。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女声,突兀响起,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
“哦?这么说,翠花的事情,确实是你干的了?”
秋月不知何时已站在了林枢身旁,静静的看着马德,语气平淡。
马德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眯起眼睛打量着突然出现的秋月,见她不过是个身形窈窕的年轻女子,脸上又恢复了倨傲。
“是本官做的,又怎么样?”
他哼了一声,不屑道,“一个贱皮子的农妇罢了,死了也就死了!在这,本官就是天!你能奈我何?”
秋月闻言,嘴角微微勾起。
“呵呵。”
她轻轻笑了一声。
“那就好办了。”
话音未落,秋月动了!
她的身影快得不可思议。
马德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觉得眼前一花!
一道寒光闪过!
噗嗤!
一颗大好头颅冲天而起,脸上那嚣张跋扈的表情尚凝固其上。
鲜血如喷泉般从马德的脖颈中激射而出,染红了县衙门前的牌匾。
咚。
人头滚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