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潮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仔细打量着他的眉眼轮廓,忽然开口说道:“你就是那天洛水之畔的那个人,你又易容了。”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在场的人大多知道洛水之畔长公主遇袭之事,也见过官府张贴的通缉令。
通缉令上的贼人蒙着面,只露出一双阴鸷的眼睛,而眼前这个仆役模样的人,与通缉令上的形象看起来毫无相似之处,长公主怎么会认出他来?
白飞雪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挣扎着抬起头,看着观潮,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兴奋:“殿下是怎么认出来的?我自认易容术天衣无缝,没人能看出破绽。”
他的易容术在江湖上堪称一绝,从未有人能识破,可观潮却一眼就认出了他,这让他既意外,又隐隐有些窃喜——她竟然记得他的模样,哪怕只是惊鸿一瞥。
观潮没有回答。
她之所以能认出他,是因为她自幼便对绘画有着极高的天赋,尤其擅长人物肖像,对人的面部特征有着惊人的把握力。
哪怕白飞雪改变了肤色、添加了伪装,甚至调整了面部轮廓,但他眼神中的那份独特的冷冽与偏执,眼尾微微上挑的弧度,还有鼻梁的基本轮廓,都与那日洛水之畔的贼人有着细微的相似之处。
这些细微的特征,旁人或许无法察觉,但在观潮眼中,却足以让她认出他的身份。
“你是谁?”观潮再次问道,语气平静,眼神却带着审视。
她必须查清这个人的身份与目的,才能判断背后是否有更大的阴谋。
白飞雪看着她,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嘴角的血迹让他看起来有些狰狞:“白飞雪。”
他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名字,这个在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字。
这个名字虽然在江湖上广为流传,但对观潮来说,还是一个陌生的信息。
她微微蹙眉,继续问道:“你有什么目的?那日洛水之畔,你是受谁指使,要对周小姐下手?今日又为何要掳走我?”
这次“遇刺”,她首先想到的是被自己牵头推动的新政触动利益的那些人。
新政推行以来,损害了不少世家大族与旧官僚的利益,他们当然可能暗中勾结,想要阻挠新政的推行,甚至可能采取极端手段。
可是,如果是这样,这件事情又和周明月一个京中贵女有什么关系?
那日洛水之畔,白飞雪的目标明显是周明珠,这其中的关联,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白飞雪却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观潮,眼神复杂得让人看不懂。
他不能说出真相,不能告诉她,他之所以对周明珠下手,是受了周明月的雇佣;不能告诉她,他之所以对她下手,是因为疯狂地迷恋她,想要将她据为己有。
他知道,这些话一旦说出口,只会让她更加厌恶自己,更加看不起自己。
他宁愿在她心中留下一个神秘危险的印象,也不愿让她知道自己那卑微而疯狂的执念。
观潮见他不愿回答,也没有继续追问。
她知道,对付这样的江湖中人,严刑拷打或许有用,但更有效的方法是交给大理寺,通过专业的审讯手段,查清他的同党与幕后指使。
她转头对流彻说道:“将他押到大理寺,严加看管,务必查清他的同党与幕后指使。”
“是!”流彻躬身应道,示意侍卫们将白飞雪押起来。
侍卫们架着白飞雪起身,铁链摩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却依旧固执地看着观潮,目光灼热而执着,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骨子里。
直到被侍卫强行拖拽着离开,他的目光依旧没有离开观潮。
观潮看着他被押走的背影,心中满是疑惑。
她总觉得,白飞雪的目的并非单纯的刺杀或掳掠,他看她的眼神太过复杂,里面似乎藏着更深层的秘密。
他的执念,他的疯狂,都不像是受人指使那么简单。
周明珠走到观潮身边,脸上满是愧疚与后怕,声音都带着颤抖:“殿下,都怪我,是我没能查好仆役的身份,让这样的危险人物混了进来,差点害了您。我……我愿意承担一切责任。”
“与你无关。”观潮摇了摇头,安慰道,“此人的易容术与潜行术都极为高明,心思缜密,计划周全,就算你仔细核查,也未必能发现破绽。你不必自责。”
她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推行新政本就会触动各方利益,遭遇阻力与阴谋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白飞雪的出现,不过是这场政治博弈中的一个小插曲,却也让她更加警惕——背后的敌人,远比她想象的更加狡猾,更加不择手段。
宴会因这场意外而草草收场,宾客们惊魂未定,纷纷告辞离去。
蔷园内,原本绚烂的蔷薇花瓣被踩得七零八落,摔碎的花盆与散落的茶水狼狈不堪,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风雅与热闹。
观潮站在凉亭下,看着满地狼藉,心中思绪万千。
白飞雪的执念,周明月的算计,世家大族的抵触,新政推行的艰难……
这一切如同一张张网,交织在一起,让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但她的眼神依旧坚定,没有丝毫退缩。
她知道,自己肩负着国家与百姓的期望,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她都必须勇往直前,将新政推行到底,为盛朝的长治久安,为百姓的安居乐业,拼尽全力。
而被押往大理寺的白飞雪,坐在囚车中,望着天空中那轮皎洁的明月,嘴角露出一抹凄凉的笑容。
他知道,自己这一去,恐怕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她了。
但他并不后悔,至少,他为了自己的执念,勇敢地争取过,哪怕最终的结果是万劫不复。
他只希望,观潮能记住他,哪怕只是作为一个危险的敌人,也好过从未在她的生命中留下过痕迹。
白飞雪不会知道,他的出现,从一开始就和观潮在不同的线上。
他的执念是一场飞蛾扑火的疯狂,而观潮的世界,早已被家国天下、百姓福祉填满。
这场蔷薇宴上的惊变,不过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一场注定悲剧的执念迷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