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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不韦卷铺盖滚蛋去洛阳“养老”了,咸阳城看似恢复了平静。但李薇知道,自己这“章台宫重点保护废物”的日子,一点都不平静。

华阳太后协理六宫的第一把火,就烧到了李薇头上——克扣用度。理由是“太后静养,不宜奢靡”。送来的饭菜从四菜一汤直接降级成一菜一汤,荤腥几近于无。炭火也抠抠搜搜,偏殿冷得像冰窖。

李薇裹着嬴政赐的那件玄色披风,在殿里冻得直跺脚,对着空气骂骂咧咧:“老妖婆!公报私仇!想冻死老娘继承我的花呗吗?哦不对,这年代没花呗……是想继承我的咸鱼干吗?”她愤愤地啃着硬邦邦的粟米饼,无比怀念工地上的大锅饭和绩效粟米。

“太后,华阳太后遣人送‘安神汤’来了。”阎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妙?

又来了!李薇一个激灵。自打被软禁,华阳太后这“安神汤”就没断过,一天三顿,比吃饭还准时。芈嬷嬷那张老脸送汤时,眼神里的幸灾乐祸藏都藏不住。

李薇看着那碗热气腾腾、颜色诡异的汤药,胃里一阵翻腾。喝?谁知道里面加了什么料?不喝?就是不给太王太后面子,正好给老妖婆发作的借口。

“放那儿吧,本宫稍后便用。”李薇有气无力地摆手。

芈嬷嬷皮笑肉不笑:“太王太后吩咐了,要老奴亲眼看着太后娘娘服下方可安心。这汤,是太王太后亲自盯着太医令配的,最是滋补安神。”

李薇心里骂娘,面上强笑:“本宫知道大母心意,只是此刻腹中饱胀,实在……”

僵持之际,殿外忽然传来宦官尖细的通传:“大王驾到——!”

嬴政一身玄色常服,步履生风地走了进来。殿内温度似乎又降了几度。

芈嬷嬷连忙行礼,脸上堆满谄媚:“老奴参见大王!老奴奉太王太后之命,给太后娘娘送安神汤……”

嬴政的目光扫过案几上那碗药汤,再落到裹着披风、缩在榻上、脸色冻得有点发白的李薇身上,最后停在芈嬷嬷那张老脸上,声音平淡无波:“汤,放下。你,退下。”

芈嬷嬷一愣:“大王,太王太后吩咐……”

“寡人说了,退下。”嬴政的语气加重了一分,不容置疑。

芈嬷嬷脸色一白,不敢再多言,连忙放下汤碗,躬身退了出去。

李薇心里一松,刚想谢恩,却见嬴政走到案几旁,端起了那碗药汤!李薇的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政哥!你要干嘛?替我试毒吗?别啊!您金尊玉贵的!

嬴政没有喝,只是端着碗,修长的手指在碗沿轻轻摩挲,目光深沉地看着那黑褐色的药汁,仿佛在思考什么。殿内一片死寂,只有烛火噼啪作响。

良久,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李薇从未听过的、近乎疲惫的复杂:“母后……在赵国时,冬日里,也曾这般畏寒么?”

李薇猛地怔住!赵国?他……他是在问原来的赵姬?那个与他相依为命、最终背叛了他的生母?

她看着嬴政的侧脸。烛光下,少年君王线条冷硬的轮廓似乎柔和了一丝,但那深邃的眼底,翻涌着李薇看不懂的情绪——是怀念?是痛恨?还是……迷茫?他到底是在问那个记忆中的母亲,还是在审视眼前这个“变”了的赵姬?

“儿臣记得,”嬴政的声音很低,更像是在自语,“邯郸的冬天,很冷。炭火总是不够。母后……会把最好的被子裹在儿臣身上。”他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冷,带着一丝自嘲的尖锐,“后来,被子暖和了,人心……却冷了。”

李薇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她看着眼前这个手握生杀大权、心思深沉难测的少年帝王,此刻却流露出一种近乎脆弱的困惑。他在挣扎,在矛盾。那个抛弃他、与嫪毐私通的生母赵姬,是他心底最深的刺。而眼前这个“有用”的赵姬,像一把双刃剑,既是他手中锋利的工具,又不断撩拨着那道血淋淋的伤口。

嬴政的目光终于从药碗移开,落在了李薇裹着的玄色披风上。他沉默片刻,忽然抬手,将那碗尚有余温的药汤,毫不犹豫地——泼在了地上!

黑褐色的药汁迅速渗入华丽的地毯,留下刺目的污迹,一股浓烈的药味弥漫开来。

李薇目瞪口呆。

嬴政将空碗随手丢在案几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不再看李薇,转身朝殿外走去,只留下冰冷的一句吩咐在空旷的殿内回荡:

“阎乐,传太医令。以后太后的汤药膳食,由章台宫小厨房单独供奉。用度……按旧例。”

殿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寒气。

李薇呆呆地看着地上那滩药渍,又低头看了看身上带着冷冽沉水香气的玄色披风,心脏还在不规律地狂跳。泼了?他直接把华阳太后的“安神汤”泼了?还恢复了她的用度?

这算……甲方爸爸的良心发现?还是……帝王心术的又一次平衡?

她裹紧了披风,那上面残留的温度,似乎比刚才更暖了一点。政哥,你这心思,比郑国渠的水流还特么湍急难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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