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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那边虽然暂时没有明确的动作,但陆微澜的才名却如同投入湖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一圈圈地扩散开来。不出三五日,便有几位平日里与陆府庶女陆芷兰交情不错的贵家小姐,联袂登门,名为探望陆微澜,实则是按捺不住那颗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想来一探究竟。

这日午后,阳光透过厚厚的云层,洒下几缕苍白的光线。潇湘馆的小花厅里,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室内的寒意。陆微澜穿着一件藕荷色的夹棉居家常服,外面罩着一件月白色的素面褙子,发髻上只簪了一支小巧玲珑的珍珠钗,整个人显得清雅娴静,与传闻中那惊才绝艳的形象似乎有些出入。

她端坐在主位上,慢条斯理地品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红枣姜茶——这是她特意让小厨房煮的,用来掩人耳目,实际上她更想喝的是空间里那香醇浓郁的摩卡咖啡。

下手坐着三位衣着光鲜的年轻女子,分别是吏部侍郎家的千金周婉仪,太常寺少卿家的嫡女孙静姝,以及一位远房的宗室格格敏秀。这三人平日里与陆芷兰走得颇近,今日突然造访,其意不言自明。

周婉仪率先开了口,她生得一张圆脸,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语气也带着几分自来熟的热络:“陆二妹妹,几日不见,妹妹越发出落得水灵了。我们姐妹几个今日得闲,便相约着一同来看看妹妹不会嫌我们叨扰吧?”

陆微澜放下茶盏,脸上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浅笑,声音温婉柔和:“周姐姐说哪里话,几位姐姐肯屈尊前来探望,是微澜的荣幸,欢喜还来不及呢,怎会叨扰。”她心中暗忖:这开场白倒是客气,只是不知道接下来要唱哪一出。

孙静姝是个急性子,见周婉仪铺垫得差不多了,便有些迫不及待地接口道:“陆二妹妹,我们都听说了,你不仅女红针黹是一绝,连丹青妙音也是冠绝京华呢!尤其是那日寿宴上,你随手画的那几笔人物,还有那清唱的小曲儿,可把我们都给惊艳到了!今日我们特意前来,就是想一睹为快,不知妹妹可否让我们开开眼界,也让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沾沾仙气?”

她这话说得直白,旁边的敏秀格格也连连点头附和:“是啊是啊,芷兰姐姐也常在我们面前提起,说陆二妹妹才情非凡,只是平日里深藏不露。我们姐妹几个都好奇得紧,妹妹就别藏私了,随便露一小手,也让我们回去好跟旁人说道说道不是?”

这三人一唱一和,言语间充满了期待和不加掩饰的探究意味,仿佛陆微澜是什么珍稀的西洋景,不拿出来展示一番就对不起她们这趟登门似的。

陆微澜心中暗自发笑,这群小丫头片子,还真是沉不住气。想看戏?也得看本小姐给不给这个面子。

她面上依旧是那副温婉娴静的模样,故作惊讶地微微睁大了眼睛,语气里带着几分惶恐和不安:“哎呀,几位姐姐这可真是折煞妹妹了!什么冠绝京华,什么仙气,姐姐们莫不是听信了什么坊间传闻,特意来消遣妹妹的吧?”

她轻轻叹了口气,拿起帕子按了按眼角,似乎有些受宠若惊的无措:“妹妹平日里不过是喜欢胡乱涂抹几笔,瞎哼哼几句不成调的曲子解闷罢了,哪里称得上什么才情。那些都是些闺中闲趣,自己瞎琢磨的玩意儿,粗陋得很,实在难登大雅之堂,更不敢在各位才华横溢的姐姐面前献丑。”

她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姿态放得极低,既否认了那些夸张的传闻,又巧妙地将自己定位在闺中闲趣的层面,让人不好再强求。

周婉仪三人面面相觑,显然没想到陆微澜会是这般反应。她们原以为,凭着她们的身份和与陆芷兰的交情,陆微澜多少会给些面子,至少也会谦虚几句然后顺水推舟地展示一二。谁曾想,她竟直接将传闻打成了消遣,还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孙静姝有些不甘心,追问道:“陆二妹妹也太谦虚了。我们可都听说了,那日温尚书家的公子温如玉,还有霍小将军,都对你的画技和曲子赞不绝口呢!他们可都是有眼光的人,总不会也跟着消遣你吧?”

陆微澜心中冷笑:拿温如玉和霍启阳来压我?小姑娘,道行还浅了些。

她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羞涩,微微垂下臻首,声音细若蚊蚋:“温公子和霍小将军他们不过是客气罢了。那日也是机缘巧合,妹妹一时情急,胡乱应付了几下,不成想竟被大家误会了。若是早知会引来这般议论,妹妹定然不敢那般孟浪。”

她这副楚楚可怜、我见犹怜的模样,倒让那三位前来探秘的小姐有些不好意思再咄咄逼人了。她们原是想看陆微澜如何惊才绝艳,却没想到看到了一位受惊的小白兔。

敏秀格格出身宗室,性子相对单纯些,见陆微澜这般模样,便信了几分,劝道:“陆二妹妹也别太在意那些传闻了,咱们女儿家,还是安分些好。不过,你若是真有什么压箱底的绝活,偶尔露一手,让那些瞧不起咱们女子的人开开眼,倒也是件好事。”

陆微澜顺着她的话茬,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格格说的是。只是妹妹确实才疏学浅,并无什么绝活。姐姐们才是真正的兰心蕙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妹妹我平日里还要多向姐姐们学习请教呢。”

她这一番滴水不漏的太极推手,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反倒把那三位小姐捧得高高的,让她们再也说不出什么强求的话来。

周婉仪心思玲珑些,见陆微澜油盐不进,知道今日是探不出什么虚实了,便笑着打圆场道:“陆二妹妹过谦了。既然妹妹今日精神似有些不济,我们也不便多做叨扰。改日得了闲,我们再来看望妹妹。”

“如此,微澜便不多留几位姐姐了。”陆微澜也顺势起身,客客气气地将她们送到了院门口。

待那三人的身影消失在月洞门外,小桃才撅着嘴走上前来,替自家小姐抱不平:“小姐,您也太好性儿了!她们明摆着就是来看您笑话,或者想逼您露一手的,您还对她们那么客气!”

陆微澜莞尔一笑,重新坐回榻上,端起那杯已经有些凉了的红枣姜茶,轻轻抿了一口,道:“客气是礼数,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行了。她们想看戏,也得看我愿不愿意搭这个台子。皇帝不急太监急,让她们慢慢猜去吧。”

她拿起之前看到一半的西洋镜,继续津津有味地研究起里面的美食。外界的纷纷扰扰,于她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只有这实实在在的舒适生活,和触手可及的美味,才是她如今最在意的。

只是,她这份淡然,在某些人眼中,却成了故作高深和欲擒故纵。那几位无功而返的贵女,回去后自然又是一番添油加醋的描述,使得陆微澜的神秘感和才女之名,在小范围的闺阁圈子里,愈发扑朔迷离起来。有人说她确有真才实学,只是不屑于显摆;也有人说她其实是外强中干,怕露馅才一再推辞。一时间,众说纷纭,倒让陆微澜这个名字,成了京中贵女们茶余饭后的热门谈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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