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枝被冲上来的谢凌吓了一跳，定了定心神，看着谢凌，冷淡的说道：“多谢监军大人关心，末将无事。”
“你明知道我......”见到沈清枝这副明显撇清关系的样子，谢凌有些气闷，上手就要去拉沈清枝的胳膊，可没等他把话说完，沈清枝便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往房间里走去。
“我知道你是我想的那个人，你不愿意承认，我便不戳穿，你愿意做霁青便做，可私下里，你能不能不要一直躲着我，你就是我所想的那个人，你心里也是有我的，对不对？若不然，那日你为何会替我挡刀？”
谢凌跟去了房间，手不禁握成拳，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指缝间隐约有些见红。
沈清枝擦拭佩刀的动作顿了顿，无奈地抬起手，迎上谢凌那双露着悲伤的双眸。房间里还没来得及点灯，昏暗的环境，更衬得沈清枝的脸苍白得不像样。
她嘴唇紧紧抿着，唇线都绷得笔直，只静静的看着谢凌，没有惊慌，没有否认，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平静，可却让谢凌心里不住的发慌。
沈清枝沉默着，过了许久，她的目光才似乎刚转到谢凌那用力纂成拳头的手，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随后，用力的、一点一点的将手掰开。
袖口处粗糙的布条摩擦着谢凌掌心的伤口，带来一阵刺痛，可沈清枝说出的话更让他心痛：“监军大人，你多虑了，就算我是你所想的那个人又如何，那个人早已死在了京城，如今守土抗敌，匹夫有责，你我......”
说到一半，沈清枝顿了顿，看了看谢凌那不知何时变得麻木无光的双眼，不禁叹了口气，才继续说道：“你我只是同袍而已，那日的事情，换成其他同袍我也会那样做，监军大人不必挂怀。”
“同袍？”谢凌像是被这个词狠狠刺痛到，猛地拔高的声音，满眼不可置信，明明之前不接受自己也只说是盟友，可现在却说只是同袍，他接受不了！
先前受伤的左臂也因激动而剧烈疼痛起来，让他眼前一阵发黑！他这时也顾不上什么了，激动地喊道：
“沈清枝！你看着我！你究竟在想什么，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你告诉我！我就这般不值得你信任吗？”
说到最后，谢凌都带上了些许哭腔，似乎大受打击的样子，抓起桌上不知何时放着的酒壶就往嘴里灌。
看到谢凌这样，沈清枝心里也不好受，只能避开他那灼热的视线，将目光投向窗外。天上的乌云早已散去，可人心中的阴沉，堆积了太久，久久无法散开。
两人就这般僵持着，不知过了多久，沈清枝微微叹了口气，声音依旧平淡得让人心寒：“监军大人，您喝醉了，也累了，北城那边还需要您坐镇，请回吧。”
说完，沈清枝便不再看谢凌一眼，推开谢凌，径直起身，把那柄早已擦拭干净的刀插回腰间的简陋皮鞘，就往屋外走。
深秋的西境，入夜早，沈清枝拉开门时，外面已经隐约看得见暮色了，单薄的身影在夕阳的映照下，拉出长长的影子，落在谢凌眼中，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疏离。
“沈清枝！”谢凌在她背后嘶吼着，满目痛楚，声音也有些嘶哑：“你给我站住！”
沈清枝闻言，往外走的身影只是微微顿了一下，却并没有回头，很快便消失在拐角阴影里，独自留下谢凌一人，如同受伤的孤狼，在昏暗的房间中无声痛哭。
“同袍而已......呵——”谢凌喃喃重复着这几个字，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眼中的最后一点光亮也消散了，魂不守舍地往北城回去。
后面的几日，整个无城都笼罩在一股沉重又压抑的气氛中。
虽说粮草补给已经抵达，可清理战场、掩埋尸体，救治伤员，安抚受惊的百姓，以及加固破损的城墙......事务繁多又杂乱，每个人几乎都忙得脚不沾地。
作为临近的城池，北城自然也前来援助，谢凌和沈清枝，不可避免地在各种场合不断碰面。
城防部署会议上，身为京城特派监军的谢凌站在上手，条理分明地布置着任务，声音平静、沉稳，可视线却总是忍不住往站在角落里的沈清枝身上划过。
沈清枝则低垂着眼帘，假装没注意到谢凌的视线，盯着地面，对谢凌的目光视若无睹。
只有当谢凌点到她负责的区块时，她才会抬起头，用最简洁、最公事公办的语气应一声“是”或者“遵命”，多余的一个字都没有。
其余的几次偶遇，每当谢凌走到她所在的区域，沈清枝就会立刻停下手里的动作，微微后退一步，垂下手，安静地低头站着，给两人之间划出一道鲜明的鸿沟。
谢凌几次遇见她想开口，嘴唇微动，可最终却只是化为喉结无声的滚动，相视无言。
几番下来，就连城中最迟钝的百姓都察觉到这两位主心骨之间不同寻常的氛围，一时间也不敢多言，只能更加卖力地做事，生怕这股子冷冽的风吹到自己身上。
又过了一日，谢凌仍旧没能和沈清枝说上话。
这几日，因为援助无城战后重建，谢凌也临时在这边找了个处所暂住，天色暗下去后，谢凌独自一人坐在空荡荡的昏暗房间里，对着一盏孤灯，周围满是寂寥。
桌上摊着些伤亡名单和等待补充的物资清单，谢凌看着满桌子的纸张，只觉得一阵头痛。
连日来的疲惫、伤口的疼痛，以及那些堆积如山等着处理的事务，如同无数只小虫，在不断啃噬着他的神经。
谢凌叹了口气，猛地抓起桌上的粗陶酒壶，把满酒壶的烧刀子灌入喉咙。
这就辛辣刺喉，入口像一团火似的灼烧着他的喉咙，辛辣的液体不停灼烧着食道，可仿佛只有这短暂的麻痹与灼热带来的身体上的痛，才能让他暂时忘记心里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