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宋家的那些钱和票,还有香喷喷的肉和各种水果罐头,岂不是都没自己的份了?
当初薛家和宋砚洲断亲打的如意算盘是,好处一如既往地占,坏事却怎么也连累不到他们。
不,不行,还得赶紧回家找婆母想想办法,不能让叶西西这小贱人坏了他们的好事。
“赵玉凤,”叶西西突然叫她名字,吓得她浑身一激灵。
“回去也告诉你婆母,没事别偷偷在别人背后说人坏话,请你们以后做个敞亮人,有事当面锣对面鼓,实在不行的话,还有父老乡亲们和公安同志可以帮忙做主呢!”
叶西西目光落在吃瓜群众上,提高声调,但声音仍保持柔和。
“但有句话我得说在前头——若是阎红芝婆媳还敢造谣生事,我一定追究到底!”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叫好声,“说得好!”
叶西西看着众人激动的模样,眨了眨眼笑了:“往后啊,咱们都是一个村子的,有话好好说,别学封建余孽那一套。
我之前和大家伙接触的少,婶子嫂子们难免被谣言误导对我有些误解,现在误会解开就好了,欢迎大家有时间来我家坐坐。”
说完叶西西拎着猪肉,“那就不耽误大家的时间了,都散了吧。”
赵玉凤的脸上青红交加,腿肚子有些发抖,心里有些后怕,更多的却是愤恨。
这个叶西西,以前被自己和婆母说不到两句就会气急败坏冲上来想要挠人,可论打架她一个城里来的小媳妇,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对手。
这女人每次怒气冲冲地来,又灰溜溜地走。
没想到突然变得这么牙尖嘴利,一张小嘴张开阖上说出来的话却让人胆战心惊。
赵玉凤现在还有些后怕,自己真被戴上“封建余孽“的帽子,以后在村里哪里还抬得起头来?
她自从嫁到薛家后便没有受到过这样的气!
赵玉凤狠狠地瞪了叶西西一眼,不甘心地转身要走,身后传来不知道谁说的一句。
“哟,瞪啥眼呢?有本事把造谣的脏心思收一收,别在背后使坏!”
她咬咬牙,加快步伐,赶紧离开这个让自己备受屈辱的地方。
却没想到迎面撞见宋砚洲,他面色冷沉,身姿笔挺站在大树下,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赵玉凤望着他,心里打起了鼓。
对于宋砚洲,赵玉凤心里还是忌惮的,只是平日里她仗着有阎红芝给自己撑腰,不把他当一回事。
但刚刚被他媳妇不带脏字骂了一顿,差点被戴上“反革命””封建复辟“的帽子。
现在冷不防被宋砚洲一双满是冷厉的黑眸这么盯着,赵玉凤的腿肚子直转筋。
她咬咬牙,打算就当这人不存在。
可才挪出两步,面前就被一道铁塔似的黑影挡住,把路给堵了个严严实实。
男人开了口,声音平得像古井水,却字字浸透寒霜,“刚刚我媳妇已经说得很清楚,你听完该有了数。
有些事是我不计较,但不代表我没有能力计较。
赵玉凤,你给我听清楚,回去也告诉阎红芝同志,往后你们要是还敢胡乱编排我媳妇,造谣污蔑她,我不会再和你们讲情面。
还有,以后我和薛家没有一点关系。”
自从被逼着和薛家断亲以来,这是宋砚洲第一次亲口说出和薛家再无关系的话。
不等赵玉凤回应,宋砚洲转身便朝供销社的走去。
这边围观人群渐渐散去,柳翠萍赶着回家做干活,两人道别后,叶西西转身见宋砚洲朝自己走来,她惊讶,“你怎么来了?”
此刻他不是应该在山上吗?
男人看向她,干活的时候听到不知道谁提了一句,刚经过供销社门口时见到叶西西被赵玉凤拦住,两人吵了起来。
担心叶西西被赵玉凤欺负,他赶忙扔下手里的锄头赶了过来。
赶到的时候正好听到叶西西和众人诉说薛家对自己的苛待,听到她字字句句替自己打抱不平,心疼自己。
可明明是她受了委屈,她却字字句句在为自己着想。
听到她要跳河自证清白,宋砚洲就像是被人紧紧攥住了心脏,喘不过气来。
虽然他清楚叶西西这样说有故意卖惨的嫌疑,但只要一想到万一这小女人被村里的流言蜚语逼得大着肚子去跳河自证清白……
宋砚洲垂眸看着她,声音沙哑,他伸手去拽她胳膊,将她从头到脚细细打量,“没事吧?”
“没事,要真有事,那也是赵玉凤有事。”
叶西西见他神情严肃,知道他在担心自己,主动去握他的手,笑着问:“怎么?怕我被别人欺负了?”
边说边拉着他的手晃,一副小女人撒娇姿态。
宋砚洲不自然地“嗯”了一声,大掌在她的小手上面紧紧握了一下,没舍得放开,自责道:“抱歉,是我让你受委屈了。”
“傻瓜,别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见他神色仍然低落,叶西西从兜里拿出一颗大白兔糖,“啊,张嘴,”打开包装塞到他嘴里,又打开一颗自己含在嘴里,“甜吗?”
“甜。”
糖在嘴里化开,他却觉得甜味漫到了心口。
她歪头笑,帽檐在脸上投下弯月形的阴影,眼睛却亮得像波光粼粼的水面,亮晶晶地看着他。
几根散发被风吹乱,宋砚洲忽然伸手替她别开额前的散发,指尖触到她脸上皮肤时,只觉得像是摸到了软软呼呼的面团。
“以后有什么事情,我不在的话就让人找我,别自己一个人和那种人硬碰硬,省得吃亏。”
宋砚洲还是不放心,赵玉凤那种女人性格泼辣,和别人一言不合就掐架,力气大下手狠,他见过好几次她和村里头的人打架,又掐又扯又踹,下死手不手软。
万一叶西西大着肚子和她打起来,肯定要吃亏。
现在宋砚洲的眼里,自己家媳妇柔柔弱弱还大着个肚子,眼神清澈像只无害的小奶猫。
晚上连自己去上个厕所都害怕,一双小手腕骨头还没筷子粗,哪里是赵玉凤那种泼妇的对手?
生怕她吃亏,他一路赶来时急得满头大汗,一路上幻想过无限种可能。
幸好这小女人单靠一张嘴就把赵玉凤安排得明明白白。
“知道啦,今天这不是正好赶上了嘛,本来她故意挑衅我我都没理,没想到她居然还不死心继续挑衅,我这才和她讲讲道理。”
叶西西抬头看他,发现他额头上挂着汗珠,想到他应该一路匆忙赶来,担心自己吃亏。
她眼角微微弯成了月牙,“别担心,我机灵着呢,不会让自己吃亏的,要是见到形势不利我方,大不了撒腿跑就是了。”
从帆布包里掏出手帕,踮起脚帮他轻轻擦拭额头上的汗珠。
“今天的活累不累?中午回家我给你做好吃的。”
宋砚洲被她那双盛满笑意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不禁耳尖有些发热。
他不由得偷偷环视四周,这个时间,大家都回去干活了,两人在供销社门口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并没有人经过。
帮叶西西正好有些歪的帽檐,最终还是忍不住大掌覆上她那俏生生的脸,拇指轻轻擦掉她鬓角的汗珠,“不累。”
“真不累?”叶西西抓住他骨节分明的手掌,握在手里又无意识地晃起来。
那是她撒娇时候的无意识动作。
以前对外婆和小姨,现在对宋砚洲,都是如此,连她自己都没察觉。
怎么可能不累?
挖掘渠道、搬运土石哪一项都是重体力活。
也就是宋砚洲这样在军队里打造过十几年的强壮身体才扛得住,村里和知青点的其男人,哪一个不是累得够呛?
宋砚洲人为人太实在,干什么都是第一个冲上去,不带偷工减料,半点不带含糊的。
宋砚洲轻描淡写,“真的,这点活儿不算啥。”
叶西西一想也是,现在并不是和平的年代,国家周边大大小小的战役不断,厉兵秣马随时准备战斗。
即使在后世那样的太平盛世,国家对军人的要求依然半分不松懈,每天都要进行高强度的体能训练。
更何况这个年代?
宋砚洲在军队里待了那么多年,还参加过不少战役,从实战中磨炼出来的一把利刃,现在却只能在青禾村搬石头。
叶西西对宋砚洲总有一种天然的崇拜感,或许是因为在后世,他一直是个令人尊敬、令人仰望的形象。
她觉得他无所不能,仿佛没有任何困难能难倒他。
“反正你自己注意点身体,不要硬抗,要时刻记得你现在可是有老婆孩子的人了,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