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眸光阴鸷，握着高脚杯的指尖泛白，看得出，已经在极力压制着火气。
一道浑厚的中年嗓音在她身旁响起，“在看什么？”
她吓了一跳，杯中的酒险洒出来。
瞧清身旁的人，她好看的眉心拧到一处，“爸，您走路怎么没声？”
“分明是你太专注了。”
沈建设顺着她刚看的方向望过去，瞧见迟老太时，并无太大反应，只是看到迟老太身旁的女生，顿了一下。
他总觉那女孩有些眼熟，像在哪见过，可又想不起具体在哪。
“那是姜离？”
沈柔嘉顺着他视线的方向看过去，只简单一个字，“对。”
所以，就是她抢走了迟东赫？
瞧着倒是眉清目秀，可海市的一个破产千金，也配肖想迟家这样的门第？
姜离是姜定远的女儿，这事嘉嘉早就告诉过他。
或许他不认识姜离，但他知道姜定远。
在海市经营着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最后还玩破产。
这迟家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放着他们嘉嘉这样门当户对的孙媳不选，非要选一个破落户！
姜离到底有什么好？？
“过去打个招呼。”
许久，他说出。
沈柔嘉嘟囔着，“我才不去，要去您自己去。”
“你不是想让我给你撑腰？这会儿不去，以后可就没机会了。”
“撑腰？”
沈柔嘉眸光顿亮，“可您不是不让我追究这件事，怎么还……”
“不追究，但提一嘴还是可以的。”
“况且那天听你描述，姜离并非一点错没有，就算不能强制她道歉，发两句牢骚也不是不行。”
沈柔嘉略一思索，“那好吧。”
跟在沈建设身后，走近，迟老太正和一群老姐妹说话，余光瞥见他们时，并未停下。
倒是那群老姐妹识趣的走开。
迟老太原本笑靥如花的脸一瞬变得冷沉，“沈总这是……”
“刚巧在宴会上看到老夫人，就想过来打个招呼。”
“沈总的招呼，我只怕受不起。”
沈建设面色一僵，这说话都夹枪带棒，看来是十分不待见他们了。
但饶是如此，他还是笑脸相迎，“那天的事，实在抱歉，是小女不知分寸。”
“那天？”
迟老太抓住他话中的关键词，“不知沈总这声抱歉说的哪件事？毕竟那天发生的事可不止一件。”
“不止一件……”
沈建设看向身旁的女儿，不就是开车堵住迟家大门，还能有什么事？
沈柔嘉沉着脸，“迟奶奶，我那天除了堵住迟家大门，别的事，我可不记得。”
“不记得？”
迟老太眸光盯着她，掷地有声，“看来年轻人的记性也不怎么好。”
她身上气场只开了三分，却叫在场人无不汗毛倒立。
澜九偏头看向身侧的人，听说奶奶年轻时也是商场上的一把好手，在商业上的眼界和格局完全不输于爷爷，是曾被称为“铁娘子”的存在。
如今她虽然上了年纪，久不踏足商圈，但气势仍在。
瞧瞧，只三分气势，就叫人吓破了胆。
沈柔嘉微垂着头，好半晌才出声，“还请迟奶奶提醒一二。”
简短一句话，却已是她鼓足勇气后的结果，虽说声音不怎么颤，但细听，还是能听出她气息不稳。
迟老太：“那天在迟家大门口，你是如何骂我孙女的？”
骂？
是的，这会儿他们的重心全在这个字上，压根没听着“孙女”两个字。
就是听到，他们也不会往那方面想。
京城众人皆知，迟家四子一女，最小的女儿，也就是迟老太的亲孙女，早在很多年前就被弄丢了。
如今迟家可没孙女。
迟老太这么说，八成是觉得姜离破落户女儿的身份上不得台面，有心遮掩。
……
沈柔嘉缓缓抬头，可还是不敢看迟老太的眼睛，她兀自思索着，心中很快有了答案。
她说，贱人。
澜九也很快想起来。
她看向身侧的老人，那天沈柔嘉冲上来，口口声声说要打死她这个贱人。
可她那巴掌并未落下，她没受伤，所受不过那声骂。
后来她将这声骂算在挑衅中，加了力道给了她一脚，她伤得不轻。
在她看来，她们已经不欠对方什么，可没想到奶奶会旧事重提，这是要给她撑腰？
沈建设看向女儿，“有这回事吗？”
虽然害怕，但沈柔嘉并未狡辩，她这人，从来都是敢作敢当。
“是。”
她不带一丝犹豫，可随即又解释着，“我当时也是太着急，所以才……”
“何况我觉得我说的也没错。”
最后这句，她声音压得极低，但足够在场几人听清。
迟老太神色不善的看着沈建设，那表情好像在说：你瞧，我没冤枉她吧？她不仅承认，还不觉得自己有错，真是气煞我也！
沈建设面色难看，“你骂了什么？”
“贱……贱人。”
声音不算高，但沈建设能听清，他剑眉蹙起，从未想过这样的词汇竟会从女儿口中说出。
“胡闹。”
“爸爸，我……”
“给姜小姐道歉！”
他想过用言语奚落姜离，为女儿撑腰，但那是基于姜离也有错的情况下。
可现在证实，他女儿对人家说了那样不堪入耳的话，怪不得人家会生气，迟家人会不喜欢她。
沈柔嘉执拗着，她始终不认为自己有错，姜离能做出被人包养这种腌臜事，她骂一句“贱人”怎么了？
她不过是实事求是，凭什么要她道歉？
还有爸爸，他不是来给她撑腰的吗？
现在怎么临阵倒戈，站到姜离那边了？？
她气的要死！
同样气得要死的，还有沈建设，“道歉！”
他提醒着。
沈柔嘉不肯，转身就走。
沈建设顾及场合，不好多说什么，只得看向姜离，“抱歉，姜小姐，我女儿不懂事，我代她向你道歉。”
旁人遇到这种事，顶多会象征性的批评两句，从不会当着外人的面让自己女儿下不来台，他倒是实诚。
可惜他算是个好父亲，沈柔嘉却算不上好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