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海叔从外面进来，瞧见他一脸哀伤，心中不是滋味。
他微微垂首，禀报着，“先生，刚得到消息，九爷……已经和迟家兄弟见过面，怕是……”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但澜烈已经猜到，他抬了抬手，示意他出去。
他并未迟疑，转身离开。
屋内只剩下澜烈一人，他捧着手中的照片，那双浑浊的眼中蒙着层水雾，许久才道：“其实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她回国的目的。”
“和迟家相认。”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得知自己的身世，大概早在华国时，就已经知晓了吧？”
“只是这半年来，她一直伪装的很好。”
“她不告诉我，是怕我发难迟家？”
他粗粝的指尖轻抚着照片，“发难么？”
“也有这种可能。”
略微停顿，他像是认真思量后，才郑重说出，“阿娰，我早已将小九当成亲生女儿。”
女儿被抢，作为父亲，又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他继续说着，“如果迟家没有出现，我大概都快忘了，我不是她的生身父亲。”
“我们之间，没有血缘。”
这句话，他说的尤为沉重。
“我澜烈从不是什么好人，没有人能够从我身上拿走任何东西。”
“何况，这是我的女儿。”
他看着照片中的人，“阿娰，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自私？我收养她，却想她只认我一个父亲。”
“她是你的骨血，是你拼死留下的血脉，而我，却想斩断她和迟家的一切联系，只将她永远留在身边。”
“或许你觉得我是自私的，但这次，”
他捧着相框，“我不认。”
“阿娰，我从小严于律己，从不出格，这回，我想任性一次。”
“小九，就是我的女儿。”
哪怕只是一时片刻，也足够了。
“阿娰，其实我想过，不让小九回国，我甚至想过，让迟家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最后两个字，他语气极重。
“的确，国内不太好下手，但想让一个人死的方式很简单，车祸意外什么的，没人会察觉。”
“我甚至已经筹谋好了……”
“只要迟家一死，小九就只有我一个父亲。”
“可……”
他眸光暗淡几分，“我怕小九难过。”
“阿娰，我也并非心怀坦荡。”
“以前我总想着，迟家看管不利，害小九流落在外多年，他们根本不配认回她，我阻止他们相认。”
“不止是怕小九被认回去受委屈，也是……我不想她被认回去。”
藏在心里许久，始终不愿承认的秘密，在此刻被说出来。
“小九回到m岛那天跟我对赌，我从她口中听说了一个人，澜姝。”
“阿娰，你知道么？古蘅，哦……不，我应该叫她一声妈。”
“她的确蠢的可怜，她竟然将仇人的孩子，当成小九养在身边这么多年。”
这些往事，早在小九提及那天，他就让人去查了。
如今，他已全然知晓当年小九被偷的全部真相。
古蘅……
还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阿娰，古蘅才是害小九流落在外的真凶。”
“以她当年的势力，她要想从迟家偷走小九，简直易如反掌。”
“也是那刻起，我不再怪迟家。”
“以他们的能力，确实阻挡不了这场悲剧的发生。”
“从某种意义上，并非是他们看顾不严，而是他们能力不足。”
“谁又会去怪一个先天能力不足的人呢？这跟怪一个智障不会算数有什么区别？”
“只是……”
他停顿片刻，才又说着，“阿娰，我还是不想将小九还给迟家，不想让他们相认。”
“十几年的相处，我好像越发割舍不掉这段父女情。”
“小九在我心里的位置，远比我想象的更加重要。”
“只是怕她难过，我就压下对迟家动手的念头，甚至放任她回国。”
他不怕她怪他，只怕她失去亲人后会陷入痛苦。
“阿娰，你说小九这趟回来，还会认我吗？”
比起迟奉尧的嘘寒问暖，他在她心中，应该算不上是个好父亲。
-
而此时，华国。
揽山庭。
车子停在主宅门口，迟家兄弟几人从车上下来，屋内只零星亮着几盏灯。
他们抬脚进去，摁亮一侧的开关。
在客厅沙发上坐定，三人开始互传照片。
刚他们是交换着手机拍照的，每个人手机里都有和尔尔的合照。
没有挑挑拣拣，几乎每张照片，他们都直接勾选，点击发送。
在他们看来，他们和尔尔的每张合照，都尤为珍贵。
迟东赫是最先发完的，这会儿他正逐一点开照片，一边看一边保存。
平日从不拍照的人，此刻相册中全是合照，有自己和尔尔的，也有尔尔和别人的。
迟暮南就更不必说，他的相册多是用来保存一些工作上的信息。
这样大规模的存储照片还是头一次，更别说这其中还有老三的照片。
平常见老三就烦的人，今天却因为妹妹，破天荒将有他的照片存在相册中。
他的想法是，老三可以忽略不计，重要的是妹妹。
嗯！对！
主要老三这显眼包和尔尔拍的合照最多，要不然他还能裁剪一下。
三人太过投入，连迟奉尧从楼上下来都未曾察觉，此时他就站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的这一通操作。
这咋都是跟同一个女孩的照片，啥情况？？
他挑了挑眉，“你们这是……”
三人齐齐吓了一跳，目光往后转去，瞧见自家老父亲，那心脏跳的哟，都快冲出胸腔了。
迟暮南平复着情绪，“爸，您走路怎么没声？”
“没声吗？我记得我走的挺大声。”
他说着看向他们的手机，“这照片中的女孩是谁？我看你们都跟她拍了合照。”
三人同时看向对方，交换着眼神。
怎么办，要说吗？
之前不说是担心让爸失望，现在……好吧，有点私心，他们想跟妹妹的关系再亲近些，然后再告诉爸。
迟奉尧目光不断再他们身上打量，似是看出猫腻，他沉声，“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