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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简单的休整之后,三十多名技术工人在临时腾出来的宿舍安顿下来,顾不上旅途劳顿,就立刻投入了紧张的工作。

机床的轰鸣声再次在351厂这沉寂已久的地方响彻起来,只是这一次,不再是余宏一个人孤独奋战,而是有了几十人的协同。

赵厂长精神抖擞地在各个工位间穿梭,一会儿安排材料,一会儿协调工序,嘴巴就没合拢过。

新来的物资,先进的设备,充足的人手,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年执掌几千人大厂的辉煌岁月,只觉得浑身都是用不完的劲儿。

但余宏在最初的兴奋过后,眉头却渐渐皱了起来。

这些从c军区其他兄弟单位抽调来的老师傅们,技术确实是没得说。

操车铣刨,干起活来手脚麻利,绝对是经验丰富的老把式。

可是,他们做的,依旧是他们以前熟悉的那一套。

对于这种精度要求堪比导弹零件的新型火箭弹弹体加工,老师傅们上手就显得有些吃力了。

好几次数值都险些超差。

“师傅,这个角度稍微偏了一点,在高亚音速飞行的时候,会对弹道稳定性造成很大影响。”

余宏走到一台正在焊接火箭弹尾翼的老师傅身旁,拿起游标卡尺一量,轻轻指了出来。

老师傅愣了愣,他这焊法在他原来的厂子,精度绝对是一流的,没想到在这里居然不行。

“这个云爆剂的填装,密度要特别均匀,这个引信的安装方向千万不能错……”余宏不得不一个个地盯,一遍遍地讲解。

师傅们干活的热情很高,但效率确实上不来。

往往是一个细节,余宏要反复强调好几遍,甚至亲自上手示范,他们才能勉强掌握。

一整天下来,余宏忙得脚不沾地,嗓子都快说哑了,感觉比自己一个人埋头苦干还要累。

照这个进度下去,尽快搞出一批?

悬!

“不行啊,厂长。”趁着工人换班喘口气的工夫,余宏找到赵厂长,擦了把额头的汗珠子。

“这些老师傅技术是好,但终究都是干常规武器的,对这种新型号不熟悉,好多核心工艺,我要是不盯着,根本做不到位。”

“要是能多来几个懂火箭和导弹原理的工程师,哪怕是刚毕业的实习生也行,让他们帮我把关工艺,指导师傅们生产,我才能解放出来,效率才能提上去!”

赵厂长一听,用力点点头:

“小余你说的对!是这个理儿!”

“不过你放心,这事儿肯定不是问题!许司令那边肯定有后续安排,估计再过一两天,支援的技术力量就能到位!”

……

与此同时,远在京城的一间高度保密的办公室里。

石总放下手中的最新情报简报,再次凝视着办公桌上那叠107云爆弹试验照片。

那朵小小的蘑菇云的画面,让他百看不厌。

经过慎重考虑,他拿起了桌上的红色保密电话:

“给我接791重工研究所,找李所长。”

电话接通后,石总威严的声音直接下达指令:

“李所长吗?我是总参石同志。”

“你们所里,抽调四名有火箭或者导弹研发经验的青年工程师,尽快安排,前往c军区351厂支援工作,任务十万火急!”

“名单你们内部商议一下,尽快报给我。”

他想着,余宏毕竟是从791所出去的,调几个他过去单位的同事,说不定技术交流和工作磨合上还能顺畅一些。

毕竟一个锅里吃过饭的,总有点熟悉度。

……

然而。

791研究所的会议室里,所长李尚明将石总的指示刚刚传达下去,屋内的气氛瞬间就炸了锅。

四位被点到名字的青年工程师,脸色全都变了。

他们一个个都是研究所里的业务骨干,重点型号项目的核心成员,平日里也都是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的铁血军工人。

这次让他们去鸟不拉屎的351厂,地理位置是偏僻落后了一点,但大家并非不能吃苦。

而且,万一做出成绩,调回来之后,履历上也能添上一笔光彩。

这点大家心里也有数。

关键的问题出在了那个351厂的副厂长是谁。

余宏!

“李所长!我不同意去!”

一名三十出头,戴着黑框眼镜的工程师率先站了起来,脖子都红了:

“我们辛辛苦苦多少年,在研究所熬更守夜攻克技术难关,自问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没犯过任何错误!凭什么现在要调我们去给一个犯了重大过失,被咱们791所一脚踢出去的人当手下?”

“这算什么?羞辱我们吗?!”

“就是!老张说的对!”另一名身材高瘦的工程师也跟着愤愤不平地开口:

“余宏当初在791所捅了多大的篓子,造成几十万的损失,差点让咱们研究所一个重点型号试验功亏一篑!这是全所公认的耻辱!”

“现在倒好,他成了351厂的什么副厂长,反而要我们去给他打下手?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这四名工程师心里都憋着一股邪火。

让他们去最艰苦最偏僻的地方没问题,担负最重最难的任务他们也绝无二话。

可是,去给余宏这种背着严重错误的技术人员打杂、当小弟,这就等同于在他们脸上狠狠抽了一巴掌!

这是对他们职业生涯和个人尊严的莫大侮辱!

其中情绪最激烈的,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

林向东,791研究所近几年冒出来的佼佼者,公认的技术天才,年纪轻轻已经是某个关键子系统的主任设计师了,前途一片光明。

而余宏当年在791所那次所谓的重大失误,正是在一次林向东主导的研讨会上,余宏提出了一个与林向东现有方案相悖的修改意见。

当时两人在技术路线上发生了激烈的争论。

结果,余宏一意孤行,最终失败,并造成了那笔巨额损失。

因此,林向东对余宏这个人,就更看不上了。

现如今,上级竟然一道命令,让他791研究所最耀眼的天才新星,去辅佐那个在他捅出窟窿的余宏。

开什么国际玩笑!

“李所长!”

林向东猛地站起身,因为激动,脸色涨得通红:

“351厂我可以去!祖国哪里需要我,我就去哪里!再苦再累的地方,只要是攻坚克难,我林向东绝无二话!”

“就是把我扔到戈壁滩去搞试验,不搞出名堂我绝不回京城!”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却像冰碴子一样硬:

“但是!让我去给余宏当手下!恕难从命!我林向东丢不起这个人!我们791所也丢不起这个人!”

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直接把会议室的气氛彻底引爆。

李尚明坐在会议桌首位,脸色铁青。

他之前光顾着为石总亲自打电话的重视而感到激动,却完全忽略了余宏在所内的巨大负面印象。

看着眼前这四个炸刺的得力干将,尤其是平日里最器重的林向东都说出这种话,李尚明的火气噌地一下就顶到了脑门上!

啪!

李尚明狠狠一拍桌子,实木会议桌发出一声巨响。

会议室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被他这一声暴喝给震住了。

“反了!都反了天了你们!”

李尚明指着林向东几个人,气得手指都在发抖:

“军令如山,懂不懂什么是军令如山?这是石总长亲自下的命令!不是菜市场买白菜,还容得你们挑三拣四,讨价还价的!”

“余宏当年是犯过错误,那又怎么样?现在上级看重他,让他负责重要项目!你们的任务就是过去协助!服从命令听指挥!”

他看着林向东几人依旧梗着脖子,一脸不服气的样子,心里的怒火更是烧得旺盛:

“我告诉你们!这次任务的重要性,远超你们的想象!容不得你们有半点情绪!都给我把那些莫名其妙的自尊心收起来!”

“现在!马上!收拾行李!我已经给你们订好了今天下午去c军区的火车票!”

李尚明瞪着血红的眼睛,斩钉截铁吼道:

“谁要是不想去!可以!现在就给我打辞职报告!老子立马给你批了!”

“你们信不信,到那时候,你们连被下放到偏远地区继续搞研究的机会都没有!通通给老子打回原籍,扛锄头种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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