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初刻,大理寺后衙的梅树上挂着冰棱,林姝玥咬着半块桂花糕,看谢砚舟在庭院里舞剑。
剑尖挑起的雪花落在糕点上,她忍不住笑出声:“阿舟你这剑舞得,怕是要把我的早饭都震掉了。”
谢砚舟收剑入鞘,挑眉看向她手中的糕点:“不是说要学现代‘减脂餐’?”
“反正穿越后体重没涨过!”林姝玥晃了晃筷子,忽然压低声音,“再说了,昨儿你还偷偷往我碗里夹糖醋排骨呢。”
谢砚舟耳尖微热,转身将长剑挂回墙上。暖阁内飘来姜汤的香气,苏桃桃端着碗出来,发间的东珠步摇随动作轻晃:“姐姐,你又逗谢大人!快喝姜汤,省得一会儿查案时喊冷。”
“桃桃这步摇真好看。”林姝玥眨眼,“箫小侯爷眼光不错嘛。”
“谁、谁要他送的!”苏桃桃跺脚,却不小心踢到廊柱,疼得直吸气。箫妄言晃着折扇从月亮门进来,见状轻笑:“小矮子,够得着门框吗?”
“要你管!”苏桃桃抄起扫帚要打,却被箫妄言灵巧躲过,反将一块糖糕塞进她嘴里。
谢砚舟看着打闹的两人,无奈摇头,从袖中掏出密信:“西郊传来消息,柳婆子死前曾在谢府后厨偷拿过西域香料。”
林姝玥闻言放下姜汤,神色瞬间严肃:“和赵府二夫人妆匣里的香料一样吗?我记得那味道混着曼陀罗和安息香,燃烧后会产生青焰。”作为现代法医,她对气味异常敏感,这正是她穿越后协助查案的关键能力。
“正是。”谢砚舟展开火折,露出内侧的“青”字,“暗卫在城西乱葬岗发现了类似青焰的灼烧痕迹,与你父亲火折里的记载吻合。”
箫妄言凑过来,折扇敲着掌心:“乱葬岗……我记得京中仵作验尸前,都会在那里进行初步检查。林伯父当年作为大理寺仵作,怕是在那里发现了‘竹叶青’的秘密。”
林姝玥点头,指尖摩挲着火折上的竹叶纹路。穿越初期,她正是凭借现代法医知识,在谢砚舟提审时冷静分析案情,才洗清嫌疑并获得查案资格。
如今想起初遇时自己啃着肘子分析尸体的模样,竟成了她与谢砚舟感情的起点。
“桃桃,你会易容术,”林姝玥转头,“能否模仿柳婆子的模样,等我们去扬州谢府后厨打听香料来源?”
苏桃桃眼睛一亮:“当然可以!不过……”她斜睨箫妄言,“需要有人帮我打掩护。”
箫妄言挑眉:“小爷我可是易容高手——当年扮成老头子骗得镇北侯府管家团团转。”
“吹牛!”苏桃桃哼了一声,却默许他跟在身后。
午后,四人备好快马,从大理寺出发往西郊疾驰。京城秋末的风卷着沙尘,林姝玥裹紧披风,听谢砚舟在马背上分析案情:“柳婆子是谢府三等厨娘,半个月前突然告假,三日后暴毙于租住的民房。暗卫查到她死前曾接触过西域商人。”
“那香料燃烧产生的青焰,能让人产生幻觉。”林姝玥回忆道,“现代有种致幻剂成分类似,吸入后会听见不存在的声音,看见‘鬼影’。”
箫妄言策马追上,折扇敲了敲马鞍:“赵府二夫人死前说听见亡夫哭声,王员外书房闹鬼火……看来都是这香料搞的鬼!”
他忽然勒住马,指着远处的茶棚:“歇会儿吧,桃桃的脸都被风吹皱了。”
苏桃桃瞪他一眼,却乖乖下马。茶棚里飘着荞麦茶的香气,她从包袱里掏出油纸包:“早知道你会饿,特意带了桂花糖糕。”
箫妄言挑眉接过,指尖触到她微凉的手指,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摸出个暖手袋塞给她:“拿着,本侯爷赏你的。”
苏桃桃低头,见暖手袋上绣着笨拙的三叶草,显然是新手针法,耳尖不由得泛红。林姝玥看在眼里,悄悄对谢砚舟眨了眨眼。
次日辰时,四人抵达西郊谢府。谢母拉着林姝玥的手嘘寒问暖,目光落在她腰间的火折上,忽然落泪:“你父亲当年总说,这火折能驱邪。没想到……”
“母亲,我会查出真相。”谢砚舟轻声安慰,转头看向林姝玥,“姝玥,我们去乱葬岗。”
城西乱葬岗荒草丛生,残雪下隐约可见焦黑的泥土。林姝玥蹲下身子,用银簪挑起一块残留的布料:“丝绸质地,绣着竹叶纹,和王员外书房的窗幔一样。”
谢砚舟皱眉:“王员外案中的‘鬼火’,赵府的‘哭声’,柳婆子的暴毙,都与西域香料和竹哨有关。而你父亲的火折、谢府的玉佩、我的曼陀罗暖房……”
“这些都是‘云’的标记。”林姝玥接口,“‘云’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以‘竹叶青蛊’操控人心的组织,成员遍布京城,利用达官贵人的把柄制造‘鬼杀’假象。”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急促的竹哨声。无数金龟子从枯井中飞出,林姝玥急忙捂住口鼻,却见谢砚舟已挥剑砍断哨声来源——井中浮起一具尸体,后颈刻着青色“云”字。
“是‘回春堂’掌柜!”林姝玥惊呼,“他才是‘竹叶青’的制毒者,却被灭口了!”
谢砚舟将她护在身后,目光扫过乱葬岗四周:“凶手就在附近。姝玥,你看尸体指甲缝。”
林姝玥强忍着不适凑近,见指甲缝里嵌着半片粉色花瓣:“是京郊特有的冬樱花,谢府后园才有。”
与此同时,苏桃桃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姐姐!箫妄言他……”
林姝玥转头,只见苏桃桃搀扶着箫妄言跑来,后者手臂上插着一支竹箭,箭尾绑着字条:“青禾已死,下一个就是你。”
“青禾?”林姝玥皱眉,“那是……”
“是你母亲的名字。”谢砚舟眼神一凛,“看来凶手知道你穿越的秘密,甚至知道你是林一沐之女。”
雪粒子簌簌落下,箫妄言却忽然笑了:“小爷我还是第一次被人暗杀,桃桃,你捏的面团人呢?拿去引蛇出洞啊!”
苏桃桃白他一眼,从袖中掏出个栩栩如生的面人,正是谢砚舟的模样:“早准备好了!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若被划伤了——”
“本侯爷赔你十箱东珠。”箫妄言咬牙,“快去吧!”
林姝玥看着苏桃桃将面人放在乱葬岗中央,忽然想起她刚加入大理寺时,正是用捏面团的手艺复刻了凶手的面貌。
此刻,面人在雪地上投下模糊的影子,竟与王家村村民描述的“鬼影”极为相似。
竹哨声再次响起,无数金龟子扑向面人,却在触及的瞬间纷纷坠地。林姝玥趁机点燃火折,青色火焰腾起,照亮了躲在树后的黑影——那人穿着与谢砚舟相似的衣袍,袖口绣着竹叶纹。
“你是谁?”谢砚舟拔剑逼近。
黑影摘去斗笠,竟是谢府的管家!他冷笑一声:“谢砚舟,你以为自己能逃出‘云’的掌心?当年青禾就是因为发现了青焰的秘密,才被我们烧死在京城仵作房!”
林姝玥只觉血液凝固。原来母亲的死也不是意外,而是被“云”组织灭口。她握紧火折,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所以王员外、赵夫人,都是因为知道了香料的秘密才被杀?柳婆子想向我透露真相,也被你们毒杀?”
“不错。”管家举起竹哨,“可惜你们知道得太晚了!”
话音未落,箫妄言突然掷出折扇,击中管家手腕。谢砚舟趁机上前制住对方,却见管家嘴角溢出黑血——他服了毒。
“阿舟,快看他后颈!”林姝玥惊呼。
管家后颈果然有个“云”字刺青,却比“回春堂”掌柜的更小、更淡。她忽然想起谢砚舟玉佩上的并蒂莲纹,与火折上的竹叶纹竟能拼成一个“青”字。
“原来‘云’是‘青’的变体,”谢砚舟沉声,“而我们手中的信物,正是当年你母亲与我父亲共同调查‘竹叶青’的证据。”
雪停时,大理寺的衙役赶到。林姝玥望着谢砚舟腰间的玉佩,又看看手中的火折,忽然笑了——现代法医的灵魂与古代仵作之女的身份,终将在这迷局中揭开真相。
“走吧,”谢砚舟伸手替她拂去头上的雪花,“回府后,我让母亲把你的喜服拿出来试试。”
林姝玥脸颊微热,却听见苏桃桃在身后嘀咕:“箫妄言,你的血把我的面人弄脏了!”
“小矮子,本侯爷赔你一车面人如何?”
远处,京城的灯笼次第亮起。林姝玥忽然想起现代的跨年烟火,虽不如眼前的雪景浪漫,却同样温暖。
她轻轻勾住谢砚舟的手指,在漫天飞雪中扬起嘴角——这场跨越两日的追凶路,终在京城的暮色里,照见了人心的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