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九年正月十五,长安城里张灯结彩,元宵佳节的热闹气氛弥漫在街头巷尾。
大理寺却在此时接到报案,城西悦来客栈发生离奇命案,客栈老板李富贵暴毙身亡,死状诡异。
谢砚舟接到消息后,立刻带着林姝玥前往案发现场。
悦来客栈位于城西主干道旁,三层砖木结构,此时却被围得水泄不通。谢砚舟出示令牌,带着林姝玥穿过人群,踏入客栈大堂。堂内桌椅凌乱,一股浓重的药味混合着酒气扑面而来。
“大人,死者在二楼客房。”报案的店小二王二脸色苍白,声音颤抖。
两人拾级而上,楼梯扶手处有明显的抓痕,仿佛死者临死前曾在此挣扎。二楼走廊尽头的客房门口,早已围了几个伙计,见到谢砚舟,纷纷让开。
推开房门,一股恶臭扑面而来。林姝玥眉头微皱,只见床上躺着一名中年男子,面容扭曲,七窍流出黑血,双手握拳,指甲缝里有泥土残留。
“死亡时间大概在昨夜子时左右。”林姝玥开口,蹲下身子观察尸体。
谢砚舟环顾四周,房间内陈设简单,桌上有半壶酒、两个酒杯,其中一个酒杯摔碎在地,酒液已经干涸。床边的柜子敞开着,里面有几包草药,散发着浓浓的苦味。
“先验尸。”谢砚舟道。
林姝玥点头,从随身的牛皮包中取出验尸工具:骨尺、银针、细布等。她先仔细观察尸体外表,死者皮肤呈青紫色,尸斑分布在背腰部,按压不褪色,确如她所说,死亡时间在昨夜子时左右。
“看这七窍流血,像是中毒。”林姝玥拿起银针,在火上炙烤后,刺入死者咽喉、肚脐等部位。银针拔出时,针尖呈黑色,“确实是中毒,而且是剧毒。”
谢砚舟皱眉,“客栈老板好端端的,怎会中毒?”
林姝玥没有回答,继续检查死者口腔,发现舌苔发黑,牙龈有紫斑,“这毒似乎不是寻常毒药。”她取出细布,蘸取死者嘴角的黑血,放在鼻前轻嗅,“有苦杏仁味,又带着一丝辛辣,像是多种毒药混合而成。”
谢砚舟转身询问一旁的王二:“昨晚有什么异常情况?”
王二哆哆嗦嗦地说:“昨晚亥时左右,有个黑衣人来住店,戴着斗笠,看不清长相。李老板亲自接待的,之后就一直待在楼上,没见有人下来。直到子时,听见楼上有动静,上去一看,就发现老板死了。”
“黑衣人现在何处?”谢砚舟追问。
“不知道啊大人,我们发现老板死后,再去看那间客房,黑衣人已经不见了,窗户开着,想必是跳窗逃走了。”
谢砚舟走到窗边,窗台上有明显的脚印,窗下是一条小巷,直通后街,确实是逃跑的好路线。
林姝玥此时已经开始检查桌上的酒壶和酒杯。她用骨尺轻轻敲击酒壶,听声音判断里面还有剩余的酒。随后,她用细布蘸取壶中酒,放在火上烘烤,布面上逐渐出现白色结晶。
“酒里有毒。”林姝玥道,“这结晶是砒霜,但刚才验尸时发现的苦杏仁味,说明还有其他毒药,可能是乌头或者断肠草。”
谢砚舟点头,“也就是说,死者喝的酒里被下了混合毒药。”他转身看向王二,“李老板平时有什么仇人吗?”
王二犹豫了一下,“要说仇人,上个月李老板和城东的孙记客栈老板孙大海大吵了一架,好像是因为生意上的竞争。不过具体的,小的也不清楚。”
“除了孙大海,还有其他人吗?”谢砚舟继续追问。
王二咬了咬牙,“还有一个人,是李老板的远房表弟,叫张老三,最近经常来客栈借钱,李老板都没借给他,两人还吵过几次。”
谢砚舟记下这两个人的名字,随后和林姝玥一起下楼,检查客栈其他地方。在后厨,他们发现了一个药柜,里面有各种草药,其中不乏乌头、砒霜等剧毒之物。
“这些毒药平时是谁在管理?”林姝玥问负责后厨的厨子。
厨子战战兢兢地说:“是李老板自己管的,我们平时做菜都不用这些,就是李老板偶尔会抓些药给自己吃,说是身子虚,需要补补。”
林姝玥闻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取出骨尺,丈量药柜里的药包,发现乌头和砒霜的药包明显比其他药包少了许多,“看来毒药是从这里拿的。”
谢砚舟皱眉,“如果是李老板自己拿的毒药,难道是自杀?但看现场情况,又不像是自杀,而且他为何要在自己的酒里下毒?”
林姝玥摇头,“自杀的话,一般会留下遗书,而且从死者指甲缝里的泥土来看,他临死前曾剧烈挣扎,应该是中毒后痛苦不堪,想往外跑,却体力不支倒下。”
两人回到大堂,此时围观的人群已经散去,只剩下几个伙计在打扫。林姝玥突然注意到墙角有一个不起眼的小药瓶,瓶身没有标签,里面装着一些黑色粉末。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瓶盖,用银针蘸取粉末,在火上灼烧,银针立刻变黑,“这是剧毒,和死者中的毒一样,应该是混合毒药的一种。”
谢砚舟接过药瓶,仔细观察,“这药瓶看起来很普通,应该是在药铺就能买到的。”他转头对王二说:“去查查,最近有谁买过这种黑色粉末。”
王二领命而去。
下午,谢砚舟和林姝玥先来到城东孙记客栈,询问孙大海。
孙大海是个矮胖的中年男子,见到谢砚舟,脸上明显露出紧张之色。
“孙老板,听说你上个月和李富贵吵过架,为何事?”谢砚舟开门见山。
孙大海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大人,就是一点小生意上的争执,李富贵这人不地道,抢了我的客源,我气不过,就和他吵了几句,不过也就是嘴上说说,哪敢真的做什么啊。”
“昨夜子时,你在哪里?”谢砚舟继续追问。
“昨夜子时?我就在客栈里啊,大人可以问我的伙计,他们都在。”孙大海急忙说道。
谢砚舟让人去询问孙记客栈的伙计,果然,伙计们都证明孙大海昨夜子时确实在客栈里。
随后,两人又去寻找张老三。张老三住在城西的一个小巷子里,破破烂烂的屋子,一看就生活拮据。
见到谢砚舟和林姝玥,张老三明显有些慌乱,但很快又强装镇定。
“张老三,听说你最近经常找李富贵借钱?”谢砚舟问。
“是啊大人,我最近手头紧,想找表哥借点钱周转一下,可他太小气了,一分钱都不借我,还骂我没出息,我们就吵了几句。”张老三撇了撇嘴,“不过他死了,我可没高兴,毕竟是亲戚嘛。”
“昨夜子时,你在哪里?”
“我能在哪里?就在家里睡觉呗,没人能证明,不过我真没杀人啊大人。”张老三急得直跺脚。
谢砚舟和林姝玥对视一眼,从张老三的表现来看,他确实有动机,但没有直接证据。
回到大理寺,林姝玥决定再次验尸,看看有没有遗漏的线索。
她仔细检查死者的衣物,在死者的袖口处发现了一些细小的粉末,颜色和之前在墙角发现的黑色粉末相似。
“这些粉末应该是毒药,可能是死者在挣扎时不小心沾到的。”林姝玥道,“说明凶手在给死者下毒时,曾和死者有过肢体接触。”
谢砚舟点头,“也就是说,凶手很可能是近距离给死者下毒的,而不是通过酒菜提前下毒。”
林姝玥继续检查死者的双手,发现死者右手的虎口处有一道细小的划痕,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破的。她取出简易版放大镜,仔细观察划痕,发现划痕里有一些绿色的碎屑。
“这是植物碎屑,可能是某种草药。”林姝玥道,“走,去悦来客栈的药柜看看。”
两人再次来到悦来客栈,林姝玥仔细查看药柜里的草药,终于在乌头旁边发现了一种绿色的草药,叶子边缘有锯齿,和死者划痕里的碎屑一致。
“这是断肠草,和乌头一样,都是剧毒。”林姝玥道,“死者虎口的划痕,应该是在抓握断肠草时被划破的,说明他当时手里拿着断肠草,可能是在反抗凶手时,从凶手手中夺过来的。”
谢砚舟眼睛一亮,“这么说,凶手很可能熟悉草药,而且有机会接触到客栈的药柜。”
回到大理寺,谢砚舟让人将客栈的伙计全部召集起来,逐一询问他们是否熟悉草药,是否去过药柜。
当问到一个叫刘三的伙计时,林姝玥发现他的眼神躲躲闪闪,袖口处还有一些绿色的汁液,像是草药的汁液。
“刘三,你袖口上的汁液是什么?”林姝玥突然问道。
刘三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没...没什么,就是不小心碰到了草药。”
林姝玥上前,用细布擦拭他袖口的汁液,放在火上烘烤,布面上出现了和死者中毒相同的黑色粉末。
“你为何会有这种毒药?”谢砚舟厉声问道。
刘三脸色惨白,扑通一声跪下,“大人,我错了,是我,我不该杀李老板。”
原来,刘三是孙大海派来的卧底,在悦来客栈做伙计,目的是搞垮李富贵的生意。最近,孙大海见生意还是竞争不过,就指使刘三下毒害死李富贵,并伪装成黑衣人逃跑,想嫁祸给张老三。
刘三按照孙大海的指示,在李富贵的酒里下了混合毒药,没想到李富贵喝了酒后,并没有立刻死亡,而是挣扎着想要下楼,刘三怕事情败露,又和李富贵发生了肢体冲突,李富贵在挣扎中抓到了刘三手中的断肠草,划破了虎口,最终毒发身亡。
谢砚舟让人将刘三和孙大海一并抓捕归案,此案终于告破。
案件解决后,林姝玥伸了个懒腰,摸出一块胡麻饼,咬了一口,“饿死我了,谢大人,你要不要来一块?”
谢砚舟看着她嘴角沾着的饼屑,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啊,每次验完尸就知道吃。”
林姝玥嘿嘿一笑,“吃饱了才有力气办案嘛。对了,谢大人,明天就是元宵节了,大理寺要不要放假啊?我还想去看花灯呢。”
谢砚舟转身离开,留下一句:“等把卷宗写完再说。”
林姝玥吐了吐舌头,继续啃着胡麻饼,心里盘算着怎么说服谢砚舟让她去看花灯。
雪后的长安,灯火渐明,大理寺的卷宗房里,两人的身影在烛光下忙碌,偶尔传来林姝玥的嘀咕声和谢砚舟的无奈叹息,一切又恢复了平静,等待着下一个案件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