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可跳过,直接观看第二卷哦)
夕阳熔金,泼洒在威基基海滩细软的白沙上,每一粒沙砾都像裹了层温热的蜜糖。带着咸味的海风轻柔地拂过,撩动着光夏海及肩的短发,发梢活泼地跳跃着,沾染上金红色的霞光。她赤脚踩在微凉又温润的沙地上,每一次落脚都激起细小的沙浪,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响,像某种轻快的节奏。她手里紧紧攥着那台熟悉的品红色相机,镜头急切地捕捉着眼前铺展开的瑰丽画卷:燃烧的天空、镶着金边的浪涌、摇曳的椰影,还有……那个总是游离在画面边缘的人。
“士!看这边啦!快点!”夏蜜柑转过身,声音被海风托着,清亮又带着点撒娇的甜意。她踮起脚尖,努力将镜头对准几步开外那个修长而略显懒散的背影。
门矢士双手插在那条标志性的、洗得发白甚至还带着几个不羁破洞的牛仔裤口袋里。夕阳勾勒出他挺拔的侧影轮廓,镀上一层暖融融的金边。他微微侧过头,露出线条分明的下颌线,语气是惯常的、带着点金属质感的冷淡,如同他那身黑色皮夹克在暮色里的微光:“吵死了,夏蜜柑。这种随处可见的风景,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他瞥了一眼远处海天一色的绚烂,眼神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被触动后的微澜,随即又被刻意压下的平静覆盖,“拍得再好看,也改变不了它终究会消失的本质。”
“又来了,士总是这样!”夏蜜柑鼓起脸颊,像只气呼呼的小河豚,但眼里的笑意却丝毫未减,反而更盛。她不再执着于让他配合,重新端起相机,透过取景框,专注地追逐着那抹被夕阳拉长的、孤独又桀骜的影子。他明明就站在那里,在壮阔的背景下,却总有种下一秒就要独自踏入时空裂缝的疏离感。
咔嚓。快门轻响。
她低头查看刚拍下的照片。果然,画面中心是壮美的日落熔金,海浪翻卷着橙红与深紫的绸缎。然而在照片边缘,在刻意留出的构图空白处,一个模糊的黑色身影被精准地框了进来——他侧脸的线条,被风吹乱的几缕额发,还有那即使模糊也掩不住的、拒人千里的姿态。背景再辉煌,她的镜头仿佛自有生命,固执地偏了那么一点点角度,只为将那个身影,永远地锚定在她世界的边缘。夏蜜海嘴角悄悄弯起,指尖轻轻拂过屏幕上那个小小的、模糊的士。
夜幕温柔地垂落,白日的喧嚣被海浪的低吟浅唱取代。白日里灼热的空气沉淀下来,变得清凉湿润,带着海藻和月光的味道。酒店后方延伸向大海的木栈道被月光洗得发亮,像一条通往静谧秘境的银带。夏蜜柑和门矢士并肩走着,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与远处有节奏的潮声应和着。她身上那条轻薄的碎花连衣裙裙摆,随着步伐轻轻晃动,蹭过他的裤腿,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她微微落后半步,目光落在身旁男人被月光勾勒得愈发清冷的侧脸上,心底某个角落,白日里被甜蜜压下的微小不安,此刻随着潮汐悄然涨起。
“士……”夏蜜柑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这片宁静的月色,又带着点犹豫不决的试探。
“嗯?”门矢士应了一声,没有回头,目光投向远处月光下粼粼波动、仿佛洒满了碎钻的海面。他的回应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激起一个微小的涟漪。
“如果……”夏蜜柑深吸了一口带着咸味的夜风,鼓起勇气,将那个在心底盘桓已久的问题抛了出来,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如果……又有新的危机出现了,世界又要面临毁灭什么的……”她停顿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反应。
门矢士的脚步没有丝毫停滞。他甚至没有侧头看她一眼,只是极其自然地、用一种谈论天气般平淡无波的语调截断了她的话:“那就让它毁灭好了。”
“诶——?!”预料之中的安抚或豪言壮语完全没有出现,这句冰冷又突兀的回答像一颗子弹,瞬间击穿了夏蜜柑心中刚刚构筑起的脆弱堤防。她猛地停住脚步,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依旧平静的侧影,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骤然沉了下去。蜜月旅行伊始的旖旎幻想,被这句轻描淡写的“毁灭”砸得粉碎,细碎的恐慌和巨大的失落感瞬间漫涌上来,几乎让她窒息。咸涩的海风灌进喉咙,带着刺骨的凉意。
就在她眼眶发酸,几乎要控制不住质问出声时,那个一直看着海面的男人,终于缓缓地转过了头。
月光清晰地映照着他的脸。那张总是带着几分不耐烦和疏离的俊朗面孔上,此刻竟没有一丝玩笑或冷漠。他的眼神是夏蜜柑从未见过的专注和……奇异的一种重量,沉沉地落在她身上,仿佛穿越了无数个濒临破碎的世界,最终精准地锚定在她眼底的惊慌里。
他薄薄的嘴唇抿了一下,似乎接下来的话语需要耗费他极大的力气才能出口。然后,他微微别开脸,视线有些生硬地落在不远处一根被月光照亮的栈道木桩上,仿佛那里刻着值得研究的秘密。夜风拂过他额前的碎发,也送来他低沉却异常清晰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她心底激起一圈圈无法平息的涟漪:
“反正你的世界——”
他停顿了半秒,喉结不易察觉地滚动了一下,像是在确认某个极其重要的承诺。
“——由我来守。”
海风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了。远处海浪的喧嚣、椰叶的摩挲,一切背景音都潮水般退去。世界被压缩成脚下这条月光栈道,和他那句斩钉截铁的话语所构筑的方寸之地。
夏蜜柑呆呆地望着他。方才沉下去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托起,抛向了缀满星辰的夜空。那瞬间的失重感后,是前所未有的踏实和滚烫的暖流,汹涌地冲刷过四肢百骸。他别扭地别开脸,耳根在清冷的月光下似乎透出了一点极淡的红晕,那点颜色比任何情话都更有力地击中了她的心脏。
酸涩的泪意被突如其来的巨大甜蜜冲散,化作眼底一层亮晶晶的水光,比天上的星星还要璀璨。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被这汹涌的情感堵得严严实实。
就在这时,门矢士像是要掩饰什么,又像是终于完成了某个重大任务般松了口气,迅速将手伸进他那件标志性的黑色皮夹克口袋里。金属的轻微碰撞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掏出来的,不是什么甜蜜的糖果或浪漫的礼物,而是一只……造型相当硬朗、边缘甚至带着点粗粝感的腕表。表盘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深沉的黑色底面上,一个赤红如火焰燃烧般的汉字——“鬼”——赫然醒目。
“喏。”他动作带着点不由分说的生硬,直接将那块沉甸甸、风格与他本人一样不羁的腕表塞进夏蜜柑还有些发愣的手心里。金属的表壳触手微凉,沉甸甸的分量却带着他掌心的余温。“响鬼那家伙世界的特产,”他的语气又恢复了那种惯常的、似乎什么都不在乎的随意,但目光却飞快地在她脸上扫过,“据说能驱邪避凶。带着吧,省得……省得你老胡思乱想那些世界毁灭的蠢问题。”
夏蜜柑低头,掌心躺着那块棱角分明的“鬼”之腕表。冰冷的金属与她温热的皮肤接触,那鲜明的“鬼”字,非但没有带来丝毫恐惧,反而像一道坚固的壁垒,一个沉默却无比郑重的承诺。驱邪避凶?她看着眼前这个别着脸、耳根红晕未消的男人,忽然明白了。这哪里是什么普通的护身符,这分明是他笨拙地递过来的铠甲,是他用自己独特的方式,在说“守护”。
汹涌的情绪终于冲破了喉咙的阻滞。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声清脆,带着浓浓的鼻音,眼泪却再也控制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砸在温热的沙地上,瞬间洇开深色的圆点。她一边胡乱地用手背擦着脸颊,一边笑着用力点头:“嗯!嗯!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带着的!” 她紧紧攥住那块表,仿佛握住了整个世界最坚实的核心。
“笨蛋,哭什么。”门矢士蹙了蹙眉,语气听起来依旧不耐烦,可插在裤袋里的手指却微微蜷缩了一下。他终究还是抬起手,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有些粗鲁地用拇指指腹,胡乱地蹭掉她脸上湿漉漉的泪痕。指尖的温度和他的动作一样,带着点别扭的暖意。
夏蜜柑仰着脸,任由他带着薄茧的手指在自己脸颊上略显笨拙地擦拭。泪水模糊的视线里,他紧蹙的眉头和微微发红的耳廓,成了月光下最动人的风景。
他擦拭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目光在她泪痕未干却盛满笑意的脸上停留了片刻。海风穿过两人之间微小的空隙,带着她发间淡淡的、阳光晒过的暖香。他忽然移开视线,重新望向前方波光粼粼、延伸向无尽黑暗的海面,声音比刚才低沉了几分,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一句最终确认的判词,清晰地落入她的耳中:
“你比所有那些需要拯救的世界……”他顿了顿,仿佛在斟酌着这个对他而言过于陌生的句式,“……都重要得多。麻烦精。”
最后那三个字,带着他特有的、仿佛嫌弃般的尾音,却像最甜的蜜糖,瞬间融化了夏蜜柑的心。她脸上的笑容骤然放大,如同夜空中骤然盛放的烟火,点亮了整个寂静的海滩。她不再说话,只是用力地点着头,将那枚刻着“鬼”字的腕表小心翼翼地戴在自己的手腕上。冰冷的金属贴上温热的脉搏,仿佛他无声的誓言就此与她血脉相连。
门矢士不再看她,只是重新迈开步子,沿着月光铺就的栈道向前走去。步子依旧带着他特有的那种不紧不慢、仿佛随时可以踏入另一个次元的散漫。只是这一次,夏蜜柑清晰地看到,他插在裤袋里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拿了出来,很自然地垂在身侧。
她快走两步,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指尖带着点试探的勇气,轻轻勾住了他垂落的手指。
他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指尖微凉。夏蜜柑的心也跟着悬了一下。然而,预想中的抽离并未发生。仅仅是一瞬的凝滞之后,那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手,便反客为主,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将她的手指完全包裹进掌心。他的手掌宽大而温暖,干燥的皮肤下蕴藏着难以言喻的力量感,紧紧地、牢牢地握住了她。
海风再次温柔地吹拂起来,卷着细碎的星光和潮声,掠过他们交握的手。月光如水,静静地流淌在他们身上,将两人依偎前行的身影,在银白的沙滩上拉得很长很长,仿佛要一直延伸到世界尽头的温柔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