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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令行轻笑一声，终于抬脚踏入院中。
寒影径自进屋去搬椅子，博古与乌苏也紧随其后。
凤倾城扶着老妇人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指尖触到老人那双粗糙如树皮的手时，动作不由得微微一顿。
常年劳作的手与养尊处优的手，终究是不同的。
就像此刻，她与老人双手相触，那扎实的茧子、粗砺的皮肤，无一不在诉说这是位地地道道的农家人。
不像她自己，哪怕伪装得再像，细看之下仍会露出破绽——这一点，慎行却看不出来。
足见谢知遥的手下确实不行。
那名叫狗娃的孩子仍躲在门后，只露出半张小脸，一双黑亮的眼睛却紧紧盯着他们几人看，落在寒影腰间佩刀上的时间最长，那眼神既好奇又警惕。
“小孩，你叫什么名字？”凤倾城放柔声音，朝那孩子招了招手。
李令行站在她身后，静静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她如此柔婉的模样。往日所见，不是冷若冰霜难以亲近，便是牙尖嘴利不肯吃亏。
正当他全神贯注地凝视她时，凤倾城猛地回头，朝他伸出一只手。
李令行一脸错愕：“怎么了？”
“拿来。”
他完全摸不着头脑，有些尴尬地瞥了老妇人一眼，压低声音问道：“你要什么？”
“吃食。你车上不是备了吃食吗？给我。”
李令行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她是想拿吃食哄那孩子。
他朝博古使了个眼色，博古满脸不情愿的转身朝骡车走去。
“夫人，使不得，这太破费了。”老妇人连连摆手拒绝。
方才那年轻人说借宿时已给过银钱，怎好再收他们的东西？
“阿婆，是我们叨扰了。一点吃食，不值当什么。”凤倾城温声劝道。
博古冷着脸将油纸包递到凤倾城手中，表情依旧难看。
先前他借宿不仅遭拒，还被人泼水，如今却要拿他采买的食物来哄那孩子，他心中实在不爽——这些糕点本是公子为讨好这位凤姑娘才特地让自己去买的。
凤倾城接过油纸包，看也不看博古一眼，径直走向那孩子。
狗娃见她走近，怯生生地向后缩了缩身子。
她蹲下身，从油纸包里取出一块糕点，轻轻递过去。
见孩子不敢接，便柔声笑道：“你尝尝看，味道很不错的。”
瞎眼阿婆听出凤倾城语气里的真诚，也笑着接口：“狗娃，还不快谢过婶子。”
说着又转向凤倾城：“夫人，多谢！”
正说着，春华从厨房内探出脑袋，一脸羞涩的和凤倾城说道：“多谢夫人，真是太客气了！”
她把目光转向狗娃：“夫人给你的，你就接着，给夫人道谢！”
“姐姐不必客气。你灶下需要人帮忙吧？我来帮你烧火。”凤倾城起身便要进去帮忙。
春华愣了愣，忙回绝道：“夫人您坐着就好，我一个人忙得过来。”说完便又钻进了厨房。
老妇人笑着点头：“你们稍坐，饭一会儿就好。”
她拄着竹杖，摸索着朝厨房方向走去。
凤倾城见状，立即上前搀扶着老太太一同走进厨房。
春华正在灶间忙碌。
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柴火与蒸馍的香气，灶台上摆着一碟叫不出名字的干菜——以凤倾城的经验判断，这该是春夏时节从山野间采回来晒干的野菜。旁边还有一小碟咸菜萝卜干。
春华往锅里添着水，低声道：“家里就这点存粮，今日委屈夫人先用些粗粮馍馍，明日我再去市集上买些米面回来。”
虽然这位夫人也是粗布衣衫，但既带着这么多仆从，定不是寻常农家，说不定是哪个耕读世家。
她不仅出手大方，为人还和善，怎么看都不像出自普通人家。
凤倾城刚要婉拒，院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
她眉头微蹙，快步走到厨房门口，就见乌苏正扯着博古的胳膊，而博古手中攥着一根沾满草屑的树枝，地上散落着几只被踩扁的蚂蚱——正是方才狗娃蹲在墙角玩耍的那些。
“你干什么？”凤倾城蹙眉质问。
博古见她出来，脸涨得通红，却仍嘴硬道：“这些破虫子爬来爬去，碍眼得很！”
他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这种小虫。
狗娃躲在寒影身后，眼圈瞬间红了，却强忍着没有哭出声。
老妇人在院中听见动静，急忙问道：“怎么了这是？”
凤倾城回头温声安抚：“没事，阿婆您坐着。”
随即转头瞪向博古：“捡起来，向他道歉。”
博古梗着脖子不动。
李令行走过去踹了他一脚，低声斥道：“捡起来！”
博古不情不愿地弯腰，嘴里嘟囔：“本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
他手指刚触到蚂蚱残骸，狗娃突然扔来一块石子，正砸中他手背，顺时手背上便有了一道红印。
“不准你碰它们！”孩子带着哭腔吼道。
博古被石子砸中，顿时怒火中烧，扬手便要发作。
凤倾城一个凌厉眼神扫过去，硬生生止住了他的动作。
李令行见势不妙，立即斥道：“博古，还不快给狗娃道歉！你踩死了他的……”
话到一半却卡住了——说“玩伴”似乎太过，不过就几只虫子罢了；可若不道歉，这位祖宗定不会善罢甘休。
凤倾城已快步上前，将吓得发抖的狗娃护在身后，冷冷道：“你跟个孩子计较什么？本就是你不对在先，弄坏别人的东西，踩死他的朋友，你还有理了？”
李令行闻言，眼底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的神色。
不过“朋友”……这实在有些言过其实。
他立刻沉下脸对博古喝道：“还不退下！”
博古咬牙退到一旁，满脸不服。
凤倾城冷眼盯着他：“道歉！”
博古扭过头去，不愿与她对视。
他不想跟一个女人计较，更何况这女人还是主子百般维护的人。
见他这般态度，凤倾城眼底寒光一闪，忽然快走两步，抽出寒影腰间的短刀，提着利刃便朝博古冲去！
李令行眼皮一跳——不至于吧？就为几只虫子？
他生怕博古本能反击会伤到凤倾城，立即纵身跃过去。
寒影已抢先一步跟上。
博古虽未看向这边，但练武之人耳力极佳，察觉到有数道疾风袭来，转头就见凤倾城持刀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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