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牌在储物袋中持续震颤，银雾自符文石碎片边缘升腾，尚未落地，王沐阳已抬手将它收入暗格玉盒，扣紧封印。那丝雾气在盒缝间一闪即没，如同从未出现。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议事厅的门。
晨光斜切过门槛，照在尚未散去的人影上。族老们围坐未动，年轻弟子们三三两两站在廊下，神情疲惫却未离去。昨夜的总结会并未结束于掌声，而是在沉默与思索中缓缓收场。此刻，空气中仍残留着灵力刻录卷轴的微光，以及众人对未知的警惕。
“我们不能等下一个敌人出现时，才想起如何防御。”王沐阳站在台阶上，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所以，从今天起——重建。”
李欣烨立于廊柱旁，云裳环已收回袖中，只余手腕上一道淡青光痕。她微微颔首：“防御阵基需重布，灵脉节点要加固，这些不能靠一人之力。”
黄文杰伸了个懒腰，咧嘴一笑：“打完架，该修房子了。我家那堵墙塌了一半，正好顺手搬砖。”
一句话，让紧绷的气氛松动几分。
可人群中仍有迟疑。一名黄家弟子低声嘀咕：“刚打完仗，万一敌人残党潜伏在外，这时候动工，岂不是暴露位置？”
“怕暴露，就永远躲在废墟里。”王沐阳走下台阶，径直走向村口那片倒塌的坊市，“可我们活着，不是为了躲，是为了告诉敌人——哪怕推倒千次，我们也能重建万次。”
他弯腰，拾起一块断裂的青石板，扛上肩头，大步朝重建区走去。
李欣烨跟上，指尖轻点地面，一道灵纹悄然浮现，标记出地基轮廓。黄文杰也不再嬉笑，转身搬起一根断裂的梁木，扛在肩上，快步追去。
起初只有寥寥数人响应。但当看到三位少主亲力亲为，搬运石料、清理瓦砾、丈量地基，越来越多的人沉默着加入。族老们彼此对视，最终也起身分派任务。
重建的号子声在清晨响起。
王沐阳赤着臂膀，汗水浸透青袍下摆，正与几名弟子合力抬起一根粗重的灵木。这木取自战后清理出的阵桩残材，虽有裂痕，但核心灵纹未断，稍加修复便可用于新阵基。
“往左半尺！”李欣烨在三丈外指挥，手中玉尺微转，测算着灵脉流向，“此处接驳旧阵眼，若偏移超过三寸，后续引灵会失衡。”
黄文杰抹了把汗，吼道：“你这规矩比绣花还细！”
“阵法不是蛮力。”李欣烨不恼，只淡淡道，“你冲阵时能破敌，建阵时却得静心。”
王沐阳笑了笑，未接话，只觉肩头灵木忽然一沉——脚下一滑，踩中一块碎石。
他踉跄半步，膝盖重重磕在石棱上，闷响一声。可他未松手，反而咬牙将木头稳住，缓缓放平。
“你没事吧？”李欣烨快步上前。
“皮外伤。”他摆手，低头查看膝盖，布料已磨破，渗出血丝。正欲起身，目光却落在那块绊脚的碎石上。
石头灰白，表面粗糙，可翻转过来，内侧竟刻有一圈螺旋纹路，细密如藤，与玉牌上的符文走势惊人相似。
他心头一震，不动声色将其拾起，藏入袖中。
“这石头……有问题？”李欣烨察觉他神色微变。
“不清楚。”王沐阳摇头，“但和那块符文石，像是同源。”
李欣烨眸光微闪，未再追问，只低声道：“先记下位置。”
重建继续推进。然而，随着分工细化，摩擦悄然浮现。
王家弟子多被安排搬运重物，黄家则负责搭建木构，云裳门随行弟子专司阵纹刻画。起初尚能协作，可不久便有人不满。
“为何我们一直搬石头？”一名王家青年喘着粗气，将石块重重摔下，“黄家的在搭房，云裳门的在画符，我们却像苦力！”
“你灵力不足，控不住阵基。”一名黄家弟子冷笑，“难道让你去画灵纹，再引爆一座坊市？”
“你说什么！”青年怒目而视。
眼看争执升级，王沐阳大步走来，将两人隔开。
“都住手。”他声音不高，却压下喧闹，“昨夜总结会上我说过——战力不看出身，重建也不分门户。”
他环视众人：“灵力强的，负责灵材搬运与阵桩铺设；神识敏锐的，参与阵纹校准；身法快的，负责物资调度与消息传递。谁适合什么，由实战表现定，不是由姓氏定。”
“可……”有人还想争辩。
“昨夜的战斗影像，我还存着。”王沐阳直视对方，“要不要现在放出来，看看谁在尸傀冲阵时退了三步？”
人群一静。
李欣烨适时上前，声音清冷：“重建不是争功，是补缺。你搬的每一块石头，都可能成为他人筑阵的根基。没有谁的工作更低贱，只有谁的心更浮躁。”
众人低头，羞愧者有之，醒悟者有之。
分工重新调整。王沐阳亲自执笔，列出名单，按能力分配任务。曾因灵力不稳被调离主阵的弟子，如今负责灵草培育；曾在侧翼游走出色的少年，被委以巡查警戒。
人心渐聚。
然而，第三日清晨，物资短缺的问题浮出水面。
灵木告罄，阵基石材不足，连用于加固地基的凝土粉也只剩半坛。
“战利品里有没有可用的？”王沐阳召集核心成员，立于临时库房前。
李欣烨点头：“黑袍人遗留的储物袋尚未清点完毕，或许有材料。”
黄文杰一拍脑门：“对！还有那些尸傀残骸！虽然魔气已散，但骨架是玄铁铸的，熔了能做梁柱！”
王沐阳当即下令：“分两队。一队进库房梳理战利品，另一队去战场回收残骸，优先取可用之材。”
李欣烨带队入库，王沐阳则亲赴战场。
荒原上，焦土未褪，残兵断甲散落。他蹲下身，翻检一具尸傀残躯，指尖触及铁骨，忽觉一丝微弱共鸣。
他心头一动，取出袖中那块螺旋纹石，靠近铁骨。
纹路竟微微发烫。
他凝神细看，发现铁骨内侧刻有极细的符线，与石头上的螺旋纹如出一辙。
“这不是魔修之物……”他低语，“是更早的东西。”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呼喊。
“少族长！快来看！”
一名弟子站在一处塌陷的坑洞边缘，手中握着半截断裂的旗杆，杆底镶嵌着一块暗青色晶石，正微微发亮。
“这晶石……和玉牌的气息，像。”弟子声音发颤。
王沐阳疾步上前，接过晶石。掌心刚触，玉牌在储物袋中再度震颤，银光自缝隙透出。
他正欲细察，忽听另一队人马从村口方向奔来。
“少族长！我们在北谷发现了东西！”一名青年气喘吁吁，“那里有座塌了半边的石庙，庙墙上的刻痕……和你给我的阵图，一模一样！”
王沐阳猛地抬头。
李欣烨不知何时已立于身侧，目光沉静：“北谷？那不在我们原有的地图上。”
“可它现在出现了。”王沐阳握紧晶石，指节发白。
黄文杰咧嘴一笑：“看来重建不用愁材料了——新地方，新线索，新活儿。”
王沐阳未笑。他望着北谷方向，风卷起尘沙，吹动他额前碎发。
玉牌在袋中持续发烫，如同心跳。
他缓缓将晶石收入怀中，转身朝村中走去。
“召集所有人。”他声音低沉，“新的任务，开始了。”
队伍尚未散去，一名云裳门年轻弟子忽然举手：“少族长，我……我昨晚试着用碎石拼过符文，发现它们能引动微弱灵流，或许能用于阵基补强。”
李欣烨目光一凝，看向那弟子手中拼合的碎石。
王沐阳脚步一顿。
他从袖中取出那块螺旋纹石，递了过去。
“你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