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舟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慢悠悠地解释起来：“郁道友于音律一道颇有研究，上届万宗群英会时，他的琵琶独奏曲还拿了头名。”
“只是妄墟宗风气尚武，门中弟子皆以剑道为尊，所以郁道友很少在人前显露，”沈令舟扫了一眼因听到他们谈话而停止拨弦的郁时微，嘴角笑意更浓，“下界没有这么多规矩束缚，他想弹什么就弹什么，而且……”
兴许是担心沈令舟口没遮拦说出更多秘辛，郁时微及时插话：“而且下界的乐器很有意思，这个叫吉他的，音色很适合奏杀伐之曲。”
他说得一本正经，卫莲却听得眼皮直跳——一个剑修弹吉他，还要奏杀伐之曲？
沈令舟接过话头，表情认真了些：“上界音修稀少，其实若能以音入道，战力往往不输剑修，毕竟音波攻击无形无质，防不胜防，更何况……”
见郁时微被卫莲盯得别开头去耳根泛红，他好心地扯开了话题：“换算一下物价的话，来下界当个音乐人比当剑修赚钱。”
卫莲：“……”
他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讷了半晌才脱口而出：“修士也需要赚钱？”
这话问出来，客厅里安静了一瞬。
“自然。”
沈令舟勾了勾唇角，笑容里带着几许玩味：“修士也是要生活的，灵石、丹药、法器，哪一样不需要花钱？尤其是剑修，本命飞剑的锻造维护所费不赀，很多时候都入不敷出。”
“入不敷出？太清宗和妄墟宗不是四大宗门吗？”卫莲实在不理解。
“宗门不缺，但个人未必，”沈令舟放下茶杯，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即使是内门弟子，每月领取的份例往往也只够基础修炼，若是想得到更多资源，就得另想办法了。”
此言委婉，但卫莲听出了弦外之音——门派再富，那都不是自己的。
沈令舟撑着额头，似是忆起了不太美好的往事，笑容淡去些许：“除了常规的秘境探索和门派任务以外，有些修士擅长炼丹，便会接些定制丹药的活儿，精通炼器的就帮人修补或打造法器，这些都是比较常见的副业。”
卫莲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他穿越第二个世界时，那些江湖人也要靠走镖、开武馆、接悬赏来维持生计，到了第三个世界他更是一睁眼就开始打工了。
看来不管身处何方，生存都是第一要务，神仙也不例外。
“那你的副业是什么？”卫莲心下好奇，直言不讳地询问。
沈令舟云淡风轻地笑了笑，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递了过来。
卫莲接过一看，只见这张设计颇有国风格调的卡片上印着几行醒目的文字：
沈令舟
风水堪舆·命理咨询
业务范围：住宅、办公楼风水布局，商铺选址勘测，命格八字分析，婚丧嫁娶择吉，企业战略咨询等。
最底下还用加粗字体特别标注：承接处理各类灵异事件，价格面议。
卫莲捏着名片沉默了足有半分钟。
直到沈令舟又喝完一杯茶，他才缓过劲来，难以置信地问道：“所以，你的副业……是风水先生？”
“准确来说是风水咨询师。”沈令舟说着还真把他那个最新款平板电脑推了过来，点开App给卫莲看。
网站页面显示的账号名为“沈师傅看风水”，头像是一个穿着对襟长衫手拿罗盘的老头——显然是随手盗的图。
再往下翻就是亮瞎眼的成交记录和五星好评：
“照沈大师的建议撤掉了工作室的摆件，这个月就谈成了两笔大单！五星好评！”
“我家孩子总是半夜哭闹，根据大师给出的方案调整了卧室布局，娃当晚就睡安稳了。”
“分店重新装修听了沈师傅的意见，这个月营业额猛涨，本来不太信这些的，但事实胜于一切啊！彻底服了！”
卫莲看着这一条条评论，默了好长时间才疑惑地问了句：“你一个剑修，为何会这些？”
沈令舟又沏了杯茶，端起抿了一口，悠悠道：“太清宗的门派传承本就包含阵法、风水、命理等杂学，门中弟子皆可选修。”
他顿了顿，又颇为满意地补充道：“下界通讯发达，足不出户便可接单，我前天刚帮一位做建材的老板看了新厂房的选址，昨日又接了个别墅装修布局的咨询……收入尚可。”
说到这里，沈令舟嘴角的笑容越发灿烂，卫莲合理怀疑这个“尚可”的实际数字应该比自己想象中要高得多。
他无言以对，终于明白此人彬彬有礼的谈吐和浑然天成的精英气质原来不是装的，是当真事业有成。
得知修士还有各种发展的可能性后，卫莲转回头看向坐在沙发上刚点开一局游戏的澹台信，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作为全场年龄和辈分最大之人，澹台信的修为已稳定在元婴初期，不会再变成小孩子的模样了。
成年形态的剑修身高腿长，即使穿着地摊上买来的帽衫和大裤衩也气质卓然，但这并不能掩盖他目前像个啃老族的事实。
虽然卫莲不怎么关注生活细节，但有了两位优秀同行的衬托，也很快联想到澹台信打从跟在自己身边后，整天就是调息疗伤和耍手机，连家务都没怎么做过。
手机确实是卫莲给他买的，原本的目的也只是为了方便联系，结果此人转头就下载了一堆手游，并且把每款游戏都玩到了大神级水平。
迄今为止，这剑修从来没有产生过“我也去赚点钱补贴生活”的念头和分担家务的自觉，除了干饭效率远超凡人之外，毫无特长。
而澹台信亦是第一时间察觉到了那道越来越森冷的视线，心有所感地停下动作，手指悬于屏幕上方，游戏角色也因操作中断而被对面集火秒杀。
沈令舟看出卫莲眼神中的嫌弃，了然地笑笑，适时打圆场：“虽说部分修士的确会因为经济状况不佳或者其他原因选择副业，但还是有许多人坚守本职不动摇，一心追寻大道。”
他别有深意地停顿了一下，语气放得更加轻缓：“澹台前辈便是如此，专注于剑道，心无旁骛，实乃我辈之楷模。”
此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捧了澹台信又缓和了现场气氛。
然而聪明人都听得出其中隐含的“眼高手低，啥也不会”的中心思想——这位太清宗掌教高徒表面温和，实际上每句话都藏着机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