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自己那副口不择言骂街的丑态，伊蒙就浑身冒汗，羞愧欲死——天哪！赶紧来个好心的土系魔法师把他就地埋了吧！他怎么能说出如此伤人的话？！
尤其是关于鲁特琴的那段……威廉练琴是吵了点，但自己当时也没怎么在意啊，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还专门拿出来骂？
他根本不敢看卫莲的眼睛，只能耷拉着脑袋支支吾吾地道着歉：“威廉，对不起！我那个时候真的……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像中了邪一样完全控制不住情绪，那些话都是我胡说八道，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你一点儿也不抠门，真的！还有……还有你的琴声其实……其实也挺有特色的！”他的道歉毫无说服力，还因为急于弥补过错而有些语无伦次，越描越黑。
卫莲平静地看着室友的窘态，内心毫无波澜，甚至已经开始计算起损坏的门锁和家具该从对方下个月的生活费里扣多少铜板。
但无论如何他还是接受了这份道歉，冲着伊蒙点了点头，算是把这一页翻篇，毕竟跟一个被疫病控制大脑的人计较不符合成本效益原则。
取得卫莲的原谅后伊蒙总算松了口气，恢复了平日里沉稳的气度，开始描述起自己昨天傍晚的经历：“昨天下午放学后我回了一趟家……”
伊蒙的家就在伊卡洛斯远郊的一个小镇上，他原本计划神恩节假期留在学校复习备考，所以特地回去取些日用品，谁知就在他走到镇口时碰见了一个看起来精神不太正常的外乡女人。
“……擦肩而过的时候她突然扑过来咬了我一口，当时觉得有点疼，但看了一下发现只是破了点皮，所以没太在意，就随便擦了点药膏。”
说到这里他心有余悸地摸了摸那只被咬到的胳膊，继续道：“但今天早上醒来就浑身不对劲，我只觉得心里发慌，口渴得厉害，这才请了假没去上课，想着在宿舍窝一天看看能不能好，没想到后来就……”
他说不下去了，显然是再度回想起了自己失控后对卫莲又打又骂的恶劣行径，再度面红耳赤，无比尴尬地低下了头。
听完伊蒙的讲述，卫莲垂眸陷入了沉思。
看来西北地区的封锁线确实如菲尼亚恩所担忧的那样不够牢靠，只怕那边的疫情已经彻底失控，一路蔓延到了帝都周边的村镇……
思及此处他抬起头来看着伊蒙，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警告意味地说道：“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忘掉。”
伊蒙虽然长得粗犷但并不傻，当即联想到了那场可怕的“渴水狂躁症”，自己之前的症状和公告上描述的内容实在太像了，但现在……居然莫名其妙的没事了？
这要是让学院或者官方知道了，等待他的绝不可能是嘘寒问暖，而是被当成特殊病例抓去研究！
毕竟，魔法师协会和帝国医疗机构对于疫情和异常现象的处理手段从来都是雷厉风行且缺乏人情味的。
一想到自己可能面临的下场，他直接打了个冷颤，但很快与生俱来的责任感和好学生循规蹈矩的习惯压下了他心头的恐惧，他犹豫了好一会才颇为实诚地问道：“可是隐瞒疫情的事情真的没关系吗？万一……还有别人像我一样……”
卫莲没答话，只是目光沉沉地回望着他，那双过于冷静的黑眸里没有半点情绪波动，但伊蒙还是读懂了这眼神的含义：这不是你该操心的问题。
伊蒙被他盯得手足无措，后面的话也自动消音了。
他恍惚间又想起自己情绪失控时似乎看到的一只像彩虹蜥蜴般的粉色生物飞到半空中吐了个泡泡，然后自己就像被醍醐灌顶一般清醒了过来？！
作为一个精神力比普通人强很多且天赋不俗的魔法师，即使身处那种状态他依然记得一些细节，也非常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难道……
他心头一惊，连忙打住了所有的猜测和险些脱口而出的疑问，又偷偷瞥了一眼卫莲那副“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想说”的冷淡表情，不敢再深想下去。
怎么说也朝夕相处了快两年，他再迟钝也大概看出了自己这位魔法天赋堪忧的室友虽然在学校里表现得非常低调，说像块背景板也不为过，但实际上深不可测，身手更是好到离谱。
更重要的是这家伙还神出鬼没的，偶尔流露出的眼神比那些刀口舔血的佣兵还吓人！他之前就已经根据自己看过的冒险小说情节推测威廉很可能在为哪个势力庞大的秘密组织办事，现在更是直接肯定了这一点。
既然对方都这么严肃地发出警告了，还动用了超乎常理的治疗手段，自己还是乖乖听话比较好。
好奇心害死猫，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冒险小说里可都是这么写的！
“嗯，我知道了。”伊蒙低下头闷声应道，彻底绝了刨根问底的心思。
卫莲见他想通了便不再多言，隔着衣服布料摸了摸已被他揣回兜里的小粉，再次面向伊蒙，嘱咐道：“好好待在宿舍，哪都不要去。”
扔下这一句之后他直接转身，头也不回地出了宿舍。
独自留在原地的伊蒙望着满地狼籍和那扇被卫莲踢坏的门，后怕地吁出一口长气，只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场光怪陆离又惊心动魄的噩梦。
但最后他还是决定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严格遵从室友的指令，接下来几天打死他也不出宿舍门了！
夜幕初临，卫莲行色匆匆地穿过通往学院正门的林荫道，可刚走出校门就脚步一顿。
只见小广场西侧雕像的阴影下站着一道与夜色相融的身影。
是泽兰。
他看上去已等候多时，或者早就通过深海眷顾的羁绊感知到了卫莲踏出校门的这一刻，就在卫莲望过去的刹那，泽兰的视线也直直地扫了过来。
今天泽兰的装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像一名刺客。
他穿着纯黑的皮革劲装，肩头和手肘部位镶嵌着哑光的金属护甲，贴合脖颈的衣领没过了下颌，像面罩一样遮住了他下半张脸，束成高马尾的海青色长发也被晚风吹得稍稍有些凌乱。
当卫莲走到近前时还能闻到泽兰身上尚未散尽的血腥气，很显然对方刚从某个任务现场归来，甚至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赶到了这里。
卫莲并未多问，泽兰这副打扮在此等候本就已说明了事情的紧急性和保密级别。
两人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后泽兰便沉默地转身带路，卫莲不远不近地跟在他后面，不多时便汇入了学院路熙攘的人群，走出几十米后又转入路旁一条僻静的暗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