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大爷听到这话,手紧紧攥住:“可锦书那丫头回来拿东西的时候,分明说四娘无事,让我们安心在客栈内等着。”
“那肯定是四娘怕我们担心!大哥……我觉得我们得去一趟公主府。”崔二爷低声说,“不是为了去巴结谢尚书,四娘是你的女儿,我的侄女,命悬一线之时,咱们这做长辈的不去瞧,算是怎么回事儿?”
崔大爷有些犹豫不决,若女儿当真性命垂危,不论如何他这个做父亲都得在一旁才是。
“叩叩叩——”
三声敲门声响。
坐在临窗软榻旁的崔大爷和崔二爷朝门口瞧去,两扇门推开,元扶妤跨入门槛。
崔大爷和崔二爷猛然站起身。
“四娘!不是……不是说你命悬一线吗?”崔二爷连忙迎上前,跟在元扶妤身侧,上下打量,“伤哪儿了?”
崔大爷的心腹见崔大爷对他摆手,退出门外将两扇门关上。
“脖子上,看着凶险,但不打紧。”元扶妤说着,抚袍在刚才崔二爷的位置坐下。
元扶妤说不打紧,可崔大爷见元扶妤脖子上裹着棉布,心还是揪了一下。
伤在脖子上,怎么能不打紧。
崔二爷自己端着个杌子在崔大爷身旁坐下,双手不住搓着腿,用眼睛瞄自家大哥。
如今崔四娘陡然成了长公主心腹,翟国舅说崔四娘算是他的友,谢尚书还将崔四娘安置在公主府。
听说曾经校事府的何大人,还有跟随长公主的金旗十八卫,都与崔四娘交情匪浅。
崔大爷和崔二爷,一个是崔四娘的父亲,一个是崔四娘的二叔,却不知道崔四娘是如何和这些人攀上关系的,可见平日对崔四娘疏忽成了什么样子。
尤其是崔二爷,他此刻是满肚子的官司,只想知道崔四娘到底是怎么就成了长公主心腹。
可崔大爷不开口,崔二爷是真不敢问。
崔大爷转头看向崔二爷,示意崔二爷去查看一番。
等崔二爷确定门外、窗外没有耳朵,崔大爷这才郑重开口:“四娘,为父不知道你是如何成为长公主心腹,也不知道你这长公主心腹的身份到底是真是假,但你得知道……你是崔家女,不论什么事你都得和家中知会一声,否则……一不小心便是满门之祸,全家都得陪着你死。”
“父亲不必顾虑太多,谢尚书和翟国舅是何等人物,我若是假的,此刻我们三人有没有命相见还是两说。”元扶妤转头看向崔大爷,“父亲,采矿许可是翟国舅帮忙拿到的,崔家自当宴请翟国舅,我来的路上让人在平康坊玉槲楼定了雅室,二叔今日走一趟,请翟国舅两日后赴宴。”
“好!”崔二爷一口应了下来,能与翟国舅同处一室那都是天大的荣耀,崔二爷自是求之不得。
“二叔这便去吧,翟国舅府邸在永兴坊,二叔现在去赶在宵禁之前,还能赶回来。”元扶妤将描金的帖子递给崔二爷。
崔二爷心知这也是元扶妤要支开他,并未介怀,愉悦起身接过帖子:“我回屋换身衣裳便去。”
弟弟一走,崔大爷便问元扶妤:“你把你二叔支开,是有什么要交代?”
元扶妤又从袖中抽出一封信,搁在与崔大爷相隔的坐榻小几上,用指腹压着推到崔大爷面前。
“若是翟国舅拒了二叔,父亲便和二叔收拾收拾,后日晌午之后出发回芜城,出发前……将这封信交给翟国舅,就说是答谢开矿许可之事。”
崔大爷拿过信,见信是封着的,便知这里面的东西他不能看:“你让我和你二叔收拾东西回芜城,你要独自留在京都?不回芜城了?”
元扶妤手肘搭在小几上:“嗯,我便不回芜城了。”
崔大爷抿唇,半晌开口:“你留在京都,住哪儿?你一个十几岁的姑娘,身边怎么能没有人照顾?为父知道……这些年你在太清县,为父从未关怀过,为父甚至不知道你怎么就和长公主有了关系,我这个父亲很是失职!”
“是,你是个失职的父亲,更是个失职的丈夫。”元扶妤语声徐徐,“父亲回去后记得叮嘱六郎多去母亲膝下尽孝,不喜欢听母亲唠叨可以不听,人到了,让母亲知道他这个做儿子的心中有她便成。另外……日后,不论母亲要与父亲和离,还是搬去别处居住,望父亲都能顺了母亲的意。”
崔大爷猛地站起身来:“你一个做女儿的,盼着父母和离!”
元扶妤抬眼看向崔大爷,目光无丝毫波澜:“我不是在和你商量。”
崔大爷被自己女儿这平静的视线,瞧的手臂鸡皮疙瘩浮起。
现在的崔四娘,虽然还是芜城太清县商户崔家女,但也是与京都城中翟国舅、谢尚书都有牵扯的长公主心腹。
明明是自家女儿,明明是骨肉血亲。
可崔大爷不知为何,就是觉得崔四娘和他们已是云泥之别。
他或许连崔四娘的衣角都抓不住了。
如今崔四娘与贵人交好,就连这采矿许可都是借了崔四娘的光,只要崔四娘在京中平安无恙,崔家的生意日后少不了要崔四娘庇护。
不论如何她崔四娘是崔家血脉,打断骨头连着筋。
她不在意他这个父亲,也摆脱不了崔家给的这一身血肉。
崔大爷想着,定下心神。
“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客居长公主府不是事,尤其这谢尚书还是个寡夫,时间久了就怕传出什么流言蜚语……”崔大爷望着元扶妤道,“你既要在京都落脚,为父拦不住你,那便在京都买宅子吧!有了宅子,自家人来京都也有地方落脚,等这事办好了,我与你二叔再离京……”
元扶妤站起身理了理袖子:“我的事你不必费心,我已离开公主府,暂居闲王府上。”
崔大爷一听这话惊得险些背过气,扶住桌角才勉强站住。
他们家女儿,即便是向上爬的速度再快,他也没有料到这么快。
才刚刚入京都不过半月,先是谢尚书和翟国舅,现在就是闲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