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说做人不能太得瑟,林观复万万想不到,她此次回宫最大的困难不是应对各种阴谋算计,而是太后和兴景帝的催婚。
十六岁放在大宁还未成婚算不得稀奇,但连个订婚对象都没有就有些令人着急,毕竟谁家的好儿郎都会被提前预定,早早地在相看好后等到年龄合适便成婚。
寿康宫,太后笑眯眯地拉着林观复的手,指着叠在案上的一摞画像,“长宁啊,这些都是京城各大家族的好儿郎,王公贵族、寒门全部都有。你选婿不需要看家世背景,就挑个喜欢合眼缘的。”
已经很开明,起码没让她联姻。
但林观复表情僵硬,她脑袋飞速运转,成婚是不可能成婚的,该想个什么办法暂时推脱掉呢?
林观复还没来得及说话,寿康宫的宫人已经将十多幅画卷全部摊开来,画师画得已经足够好,但林观复实在是没心情欣赏这些。
“母亲,女子生育过早于母体和孩子都有伤害,孩子还小,不想成婚。”
太后怔愣后,怀疑道:“这不是你的推搪之词?”
林观复一本正经,毫不心虚,“此事母亲可以去询问女医司和太医院,就算女医司向着孩儿,太医院总归不能被我收买。”
母女俩对视,太后率先移开视线,脸上有些遗憾,但很快又重整旗鼓,“就算要过几年成婚,现在相看正正好。你以为成婚是你想就能立刻找到一个好夫婿的?这些都是年轻俊才,你若是看上了,皇家自然会给他们家里暗示,想当我儿的驸马自是要洁身自好。”
“……”如果林观复是真想成婚的话,这种待遇确实不错,但她现在真没这个心思,很敷衍地说,“再说再说。”
她离开时可以用落荒而逃来形容。
但这种事情不是她想躲就能躲的,林观复都没来得及离开皇宫,就被兴景帝和皇后抓住了小尾巴。
兴景帝比太后调查得还要细致,每幅画卷得主人公一大家子都被打听得清清楚楚,祖上三代的资料摆在她面前,上面甚至连男子父辈纳妾都标明了。
林观复:“……皇兄,你这是着急把我嫁出去?”
兴景帝不被她糊弄,“只是让你挑挑而已,若是真有幸被你挑中了,也还有时间考验,最后若是得幸成为皇家驸马,那也不是你嫁出去。”
所以别想着装可怜打感情牌。
林观复的话被堵住了,努力找新的借口。
皇后笑看兄妹俩斗法,她没说话。
林观复最后不得不放大招,“皇兄,我之所以不愿意成婚,是因为我不能成婚。”
兴景帝眉头皱起来,一副他倒是要看看你能胡编乱造出什么理由来的表情。
开了头剩下的好像就不难了,林观复越说越顺。
“为我授课的神仙乃西王母座下女君,专司女子。女君说了,我若嫁人便断了天授的机缘。”
兴景帝没有相信,“胡闹!什么神仙能拦着公主成婚?”
林观复底气十足,“没有拦着啊,自愿选择,只要皇兄舍得下于大宁于百姓的好东西即可。”
兴景帝:“……”
他舍不得。
可让妹妹一辈子不成婚他又无法接受,转悠了两圈后,讨价还价,“若是那位神仙再入你的梦,可否商量商量?”
林观复没憋住笑,好奇地问:“皇兄打算让我如何商量?不怕女君恼怒了吗?”
兴景帝:“只是让你和神仙确认而已,是不能成婚、生儿育女,还是不能和男子亲近。”
他说得比较含蓄了,林观复惊奇地再问,“皇兄什么打算?”
“如果只是不能成婚、生儿育女,那就不成婚啊。”
林观复听懂他的话后,表情更加复杂,他这脑子倒是转得快,该说不说,只要不涉及自己的利益,兴景帝作为男子很能“压榨”其他男男女女。
“皇上的意思是……”皇后也有些难以启齿,说得格外艰难,“若是仙人只是不愿意长宁成婚,那便挑选几个可心伶俐在长宁身边侍候?”
简单来说就是没名没份地跟着。
兴景帝护短起来根本不觉得哪里有问题,“长宁为国牺牲那么多,这又算得了什么?更何况,无论是前朝还是大宁,都没规定公主要从一而终。”
他往上数两代,还有公主们为了面首争强斗胜的。
林观复很感谢他的开明,但也颇是心累。
本以为拿出西王母座下女君就能完美地,一劳永逸地解决催婚问题,可没想到兴景帝这么会钻空子,还钻得有理有据、光明正大。
林观复都心痛好不容易碰到这样的机会自己却清心寡欲。
但一想到一旦和男人扯上关系势必要被分散心神,瞬间又变得坚定起来。
兴景帝非要她和仙人谈谈,林观复只能保持礼貌的微笑。
太后那自然是瞒不住,林观复被她的眼神看得忍不住偏过头去,对上兴景帝她还能底气十足,但对上太后的眼睛,她就莫名的心虚。
太后捻着佛珠,慈爱地看向皇后抱着的小皇孙,忽然笑了,“既然是仙人要求,那皇上便依了长宁吧。”
兴景帝没想到太后会倒戈,“母后”
太后:“皇上何必忧心长宁的婚事?若是她真看上哪家男子,到时候再说便是。至于生儿育女,她乃长公主,不需要人赡养。就算皇上担心长宁身后香火,总归还有墩墩。你和皇后多操些心,让他多孝敬孝敬姑姑。”
林观复看了一眼胖墩墩的墩墩,还是吃奶的年纪就背负上巨大的“养老负担”。
兴景帝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昏昏欲睡的大儿,皇后笑着附和,“墩墩自然要孝敬他姑姑,若是他不听话,臣妾和皇上都不会放过他的。”
兴景帝不说话,太后拉过女儿的手,“罢了,你既接了这仙缘,横竖宫里也不缺一个成婚的公主。往日不知为你授课的仙人,如今才知晓是女君,可否需要皇室祭祀东西聊表心意?”
林观复总觉得太后好像看穿了她扯大旗的行为,但听到她递过来的梯子,忍不住说:“女君专司女子,自然愿意看到不同风采的女子。母亲,我想要在京城试办女塾培养有才有志的女子。”
兴景帝听着有些不对劲,“女学又不是从未有过,这种事情你和母后说什么?”
林观复看了他一眼,笑容要多乖巧有多乖巧,“我和母亲交代交代而已,皇兄何必如此敏感,我半个女塾能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兴景帝倒是想不出来,但心里总觉得不对劲。
太后一言拍板,“不过是一个女塾而已,你想办就办,若是银子短缺,哀家这里给你留了很多。”
林观复也不顾在场的兴景帝和皇后,腻歪在太后怀里,“母亲别小瞧我,我的铺子可是赚钱得很。若是有朝一日真缺钱了,我肯定不会和皇兄客气。”
“嗯?”兴景帝怀疑他耳朵出错了。
林观复冲着他狡黠一笑,兴景帝确定他就是冤大头。
三日后皇室昭告天下:
长宁长公主得西王母座下专司女子的女君青睐,奉仙命立女塾,太后亲提“天授济世”匾额,皇后捐出温泉山庄为学舍,皇上亲自将此事祭告太庙。
淳郡王依旧关注林观复,得知此事在府里骂了好几日荒唐,其他权贵有人动心思,有人嗤之以鼻,民间倒是流传起“长公主被仙人点化,需心无旁骛济世救民”的新故事。